翌日午后,江元音吩咐晴嬤嬤備些藥材補品,前往珩王府探望。
距離李霽遇刺出事已過去了三日,她此時登門探望,不算在風口上。
若是李彥成問及,她也能拿出之前李霽迎她回宮,對她諸多照顧上,上門探望理所應當。
經過了三個日夜的搶救,李霽的性命終是保住了。
江元音到達王府時,宮里派來的御醫只留了一位守著,其余已經回宮了。
正是之前診斷出她中了“燕無息”之毒的張御醫,乃是李霽的人。
見狀她安心了許多。
張御醫就守在外屋,見著江元音,起身行禮:“見過棲梧公主。”
江元音望里屋看了眼,不知李霽是醒著還是睡著,低聲詢問張御醫:“王爺怎么樣了?”
張御醫躬身回道:“回公主,王爺性命無虞,但傷口頗深,失血過多,元氣大傷,需得靜養一段時日。”
江元音表示了然地頷首:“我帶了些藥材過來,也不知王爺能否用得上,趁著張御醫還在這,且此刻有空,不如去后廚確認一番?免得我好心辦你壞事了。”
張御醫是李霽的人,又在宮中御醫院任職十多載,自懂得察觀色。
他知曉江元音這是尋了個由他支開他,隨即配合地點頭,躬身作答:“是,棲梧公主。”
江元音這才吩咐晴嬤嬤:“嬤嬤,你隨張御醫去一趟吧,每種藥材你都得細心些經手,仔細列了單子出來,莫生了什么意外,有理說不清。”
晴嬤嬤應聲,隨張御醫一道離開。
江元音這才邁向里屋。
里屋里只有李霽的隨侍寧滬一人,近身護李霽安全。
江元音走近,床榻上的李霽閉目躺著,一張臉蒼白,毫無血色。
她心里有些說不出的難受。
之前他中了“神隕形消”散,整個人暴瘦到脫了相,這半年好不容易才養回來了些,卻遭此重創。
一條命在鬼門關來來回回。
不知這回又要休養多久,才能把身子養好。
寧滬主動出聲道:“王爺已經度過了危險期,公主不必太憂心。”
他余光掃了眼床上的李霽,又繼續說道:“王爺剛喝了藥睡著不久,估摸著一時半會是不會醒來,公主要不先回府去吧,我們一定會盡心照顧好王爺的。”
江元音搖頭,壓低了聲音,細聲道:“沒事,我就在這待一會,不會吵到他的。”
聞,寧滬張了張唇,還是沒有再勸。
江元音支開了晴嬤嬤與張御醫,的確是做好了和李霽聊上幾句的準備,但也不是非聊不可。
他若是睡了,她便安靜陪他一會,待晴嬤嬤折返了再走好了。
是以她真的只是靜立著,打量著他包扎的傷口,去推測他到底哪些部位,中了幾刀。
看著看著,只覺得李霽的胸口的起伏大了。
他驀地睜開了眼,沒好氣地瞅著江元音,但一開口,聲音卻是虛弱得很:“你這個丫頭真是死犟死犟,也不知是隨了誰!”
不待她出聲,他又喘著氣,道:“我還沒死,也死不了,你可千萬別哭喪著個臉,我最受不了那一出!”
他根本就沒有入睡。
他只是怕她哭哭啼啼,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。
平日里都是與她斗嘴玩笑的,他并不適應也不喜歡煽情的場景。
就如同他之前中毒嚴重,在她面前也是一副嬉笑無礙的樣子。
所以才吩咐寧滬對她那樣說。
沒想到,她就是不走。
江元音一看他清明的眼色,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她生生將擔憂酸澀壓下去,不去展露分毫:“我知曉王爺吉人自有天相,一定平安無恙,怎么會哭喪著個臉?”
她亦不喜歡沉重的氛圍,順他心意地用著玩笑的口吻:“王爺莫要激動,當心牽扯到傷口,若是裂開了,又得勞煩張御醫重新幫王爺包扎了。”
她扯了扯唇角,想笑得輕松隨意些,但見著他那滲著血的紗布,實在笑得勉強,連嗓音都有些難以控制的哽咽:“我是怕王爺無聊,想陪王爺聊兩句,解解悶罷了。”
“笑不出別笑了,不好看,”李霽說完,余光看向寧滬,語氣越發不耐:“你怎么當差的,也不去給她搬張椅子,讓她一個公主在本王床榻前站樁?”
寧滬真是有苦難,冤得很。
明明是王爺囑咐他,一會催公主走,別把她留在屋里。
都要催人走了,他作甚去搬椅子?
寧滬委屈,但寧滬不敢,應了聲忙不迭地搬椅子去了。
江元音在寧滬搬來的椅子上落座,說是陪李霽聊天解悶,但實則是她一人在絮絮叨叨地說著。
她從未有過如此多話的時候,因為他臉色實在太差,先前那幾句話,聽著費勁虛弱得不行。
她不想讓他再開口多語。
待了不到兩刻鐘,有下人急匆匆地跑進來稟告:“王爺,宮里的曹公公來宣圣旨了!王爺可要準備起身接旨?”
江元音面色沉了沉,沉聲否定道:“王爺傷得這般重,如何能起身接旨?”
明知他現在是何情況,為何還派曹學良來宣旨?
他有什么旨意要下?
李霽倒是淡然,眼底透著幾分自嘲,附和認可道:“無妨,皇兄仁善,素來待本王最好,亦知曉本王傷重,不會要本王起身接旨的。”
他亦完全沒有要起身領旨的意思。
談間,曹學良帶著圣旨入了內。
人未到,聲先至:“哎喲,王爺可好些了?老奴這兩日聽著皇上唉聲嘆氣,記掛著王爺傷勢,那是吃不好、睡不好,連帶著……誒,棲梧公主也在這?”
他說著說著便入了內,見江元音就坐在李霽床邊,顯然來了好一會了。
江元音不慌不忙地道出早就備好的說辭:“從江南回京,王爺對我諸多照料,聽聞王爺遇刺傷重,故前來探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