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道河村有四戶人家比較特殊。
大娥子婆家在外村,田奶奶家,還有一位毛大娘家,以及他們許家。
這幾家都是繼承的叔爺爺或是叔伯在外村的房子,隔了幾代要么病死要么出橫事,沒有子女繼承就歸了他們。
所以正常情況下,對這幾家人來講,二道河村不算祖籍,過年要去真正的婆家,也就是祖墳在的地方。
許家不去許家莊過年,但這幾家馬上就要出發。
大娥子沒想到美壯特意給她倆豬爪做年禮,正和許老太說:“搞得我臊得慌,還要美壯臨到頭找別人幫干幾天活。不過,我初二保準回來。”
另兩家也說:“對,總做主,俺們初二連娘家都能一起走動完,完事兒就回來。”
“那能行嗎?著急忙慌的,親戚沒嘮完磕,回頭人家講究你們掙兩個錢抖起來。”
沒啥不行的,大娥子拍著許老太胳膊笑得哈哈地說道:“我已經想好,甭管誰和我聊啥,我都四個字四個字回她。保證不用多廢話,還不讓他們挑理。咱說實在的,一年到頭凈陪笑臉了,我們也要歇歇嘛。”
另兩家催促,快說說怎么答對,她們好學學。
大娥子說:
“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婆妯娌們,不管誰和你聊啥話題,你就接話說:
大過年的;可不咋的;都是親戚;多大點事兒;嫁雞隨雞,他會改的,將就過唄,別太較真。為了孩子,不是外人,都在酒里,想開一點,干就完了,人都死了……
哈哈哈,我那位大嫂,到眼下還埋怨我那老婆婆,你說那都是死好幾年的人了,她年年磨嘰當初是怎么磋磨得她,她沒說煩,我聽得都夠夠的。
到時我就這一句話捧她,人都死了,想開一點兒。
我看誰還敢說我掙倆錢變了?四個字四個字溜縫會不會?絕對不會出錯。記下這幾句嘮嗑就夠用。通用。”
大娥子的孫兒布袋說:“奶,可是你還有一句忘說了。”
“哪句?”
“等回家的!”布袋說完就跑走:“你年年這么罵我,也是四個字。”
許老太被逗得哈哈笑起來,大伙說笑好一會兒,才讓有銀拉著這幾家人去商鋪門口坐車。
因為今年特別好。
今年不僅外村來了幾輛車洗澡,而且還來了一位自稱認識老老太的車夫帶著老爹來洗澡。
車夫可孝順了,又是扶著又是背著老爹。
許老太給那位老人家倒了些熱茶。
說起這個,還不止這一位呢,那些外村來洗澡的人里也有提有銀奶的。
進屋就對許老太說,你婆母說這里怪好讓來的,然后尋思家里小子過完年就成親才會來洗。
搞得許老太為老婆母面子,又是給倒熱水,又是不認識還要裝熟絡,硬夸不少來洗澡的小子們:“哎呦,真壯實,定下的哪個村媳婦?”
人家一頓和她講哪個村誰家的,她也沒聽明白。
“反正沒有你家幾個兒子出息,我就尋思不如早點成家生娃。”
“哪的話,這樣是對的,先成家再好好干活,兩面不耽擱,真好。”
萬沒想到老老太還給拉來幾位顧客。
讓許老太第一次意識到是不是低估有銀他奶啦?不行等肋骨養好了,也過來給她賣貨,要不然就出門賣藥賣套。
總之,已經和那位車夫說好,洗完澡會在商鋪那里稍等大娥子他們一會兒,讓這幾家坐著那輛車去外村。這樣的話,人家車夫還能順便把洗澡錢掙出來。
當許老太終于坐在頭桌吃上殺豬菜時,第二波新燉的酸菜骨棒也好了,又換了一大幫村民坐滿十個油棚子。人擠人坐著。
劉老柱舉著酒杯站起身:“趁兩撥人交換都在場,人最多時,我講兩句,鼓掌。”
蹲著吃的村民們,急忙將筷子夾腋下夾耳朵上的,還有一著急掉地上彎腰撿的,匆忙間鼓掌。
“還記得咱們村第一次開大會嗎?”
怕肉涼,劉老柱簡意賅一句話說道:
“除了大伙還沒空識字,是真沒空啊。
我宣布,我們當初在臺上的吹的牛,都基本完成啦!”
劉老柱說完使勁一抹臉,想用這個動作掩飾激動,臉色漲紅道:“所以我提一杯,敬父老鄉親。老少爺們,你們沒酒,我干啦!”
這回不用提醒要鼓掌,村民們就不約而同歡暢地拍起手。
“里正,抽空再開一場大會唄。”
“干啥?”
“接著吹明年的牛啊!”萬一明年又完成了吶。
這話得到了大伙一致贊成。
有漢子用血腸蘸蒜醬吃都笑嗆住了,正用帶凍瘡的粗糙大手抹下巴上的醬油,抹完不忘舔舔手掌上的醬油咸味兒,一點兒不浪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