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完，直起身時臉上又堆起了軟和的笑，端起桌上的茶盞遞過來，聲音竟又甜了幾分：“殿下快喝吧，涼了就沒暖身子的用了，仔細凍著。”

劉休景看著那盞冒著熱氣的茶，卻覺得指尖比炭盆里的火星還涼。他接過茶盞時，指腹不小心蹭到羅淺淺的手，對方卻像碰了什么臟東西似的，飛快地縮了回去。殿外的風卷著落葉打在窗紙上，沙沙的聲響里，他小口啜著溫熱的姜棗茶，舌尖卻嘗不出半分甜。

劉休景大多時候只待在這方小小的偏殿里，自己同自己玩耍。他將撿來的銀杏葉在窗下排成兵陣，他會對著窗外那方被宮墻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發呆，一坐就是半晌。

他確實比前幾日“乖巧”了許多。羅淺淺端來的飯食，無論冷熱咸淡，他都默默吃完；讓他添衣，即便不覺得冷，也會老實地披上。只是那雙原本靈動的眼睛里，光芒漸漸黯了下去，像蒙了塵的星子。他怕羅淺淺，怕她那瞬息萬變的臉，怕她軟語之后藏著的冷刺，更怕她提及冷宮里的阿母時，讓他學會了將所有的委屈和倔強都緊緊縮成一團，藏在心口最深處，不敢露絲毫痕跡。

這日午后，天色有些陰沉，寒風從窗隙鉆入，吹得那排銀杏葉士兵七零八落。劉休景正蹲在地上，小心翼翼地將它們重新歸位，忽覺身后有人靠近。

他以為是羅淺淺，嚇得一個激靈，猛地站起身，小手背在身后，怯怯地望過去。

來人卻并非羅淺淺。只見一位身著淺碧宮裝的女子立在幾步開外，身形豐腴，面容白皙，一雙眼睛含著笑，正打量著他。劉休景認得她，是常在三哥身邊走動的宮女王鸚鵡。

王鸚鵡不似羅淺淺那般總是帶著幾分刻意的柔順，她的笑容更明朗些，聲音也爽利：“小殿下，一個人在這兒玩呢？”她目光掃過地上那些可憐的“葉士兵”，又落回劉休景有些發白的小臉上，“小殿下，您在這兒待了這許久，冷不冷？”

她的問話很尋常，帶著宮女應有的恭敬，可那語氣里，似乎比羅淺淺那裹著棉絮的軟語多了一絲……真切？劉休景攥了攥冰涼的指尖，下意識地想點頭，可想起羅淺淺的警告，又慌忙搖了搖頭，小聲囁嚅：“不……不冷。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