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,風涼了,回偏殿添件衣裳罷?”羅淺淺的聲音裹著秋陽的暖意,軟得像剛浸過溫水的棉絮,連垂落的眼睫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。她伸手去牽劉休景的袖口,指尖剛觸到那片繡著淺金云紋的料子,卻被小皇子猛地往后一躲――他攥著廊柱的手更緊了,指節泛著青,連帶著掛在腰間的玉鈴都晃出慌亂的響。
“我不回!”劉休景把臉扭向廊外,陽光落在他沾著飯粒的嘴角,卻沒暖透那點稚氣里的倔強,“這兒曬著太陽才暖,偏殿里冷得像冰窖!”
話音剛落,后頸忽然竄起一陣涼意。劉休景剛要往花池邊躲,眼角余光卻撞進三哥劉休龍的目光里。他轉過身時,正撞見武陵王立在廊口,墨色錦袍的下擺掃過滿地銀杏葉,眉峰擰得像被人用力拽緊的弓弦,連眼神都比廊下卷過的秋風還沉:“榮期,聽話。”
劉休景攥著衣角的手松了松,鼻尖忽然發酸――從前阿母還在時,只要阿母輕輕叫他“榮期”,他再鬧的性子也會軟下來。可現在……他偷偷抬眼,看見三哥指尖扣著腰間的玉帶,指節泛著青,那是壓抑著耐心的模樣。
“我……”劉休景的聲音一下就軟了,眼圈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,他踢了踢腳邊的落葉,聲音小得像蚊子哼,“我就是……想再曬會兒太陽。”
羅淺淺趁機上前,指尖帶著剛捂過暖爐的溫度,輕輕勾住他的袖口:“殿下,咱們回殿去,奴婢剛溫了姜棗茶,熬得稠稠的,喝下去從喉嚨暖到心口呢。”她的語氣又軟了回來,連帶著扶著小皇子胳膊的力道,都透著幾分“體貼”。
可剛踏進偏殿,那點暖意就像被殿門截在了外面。炭盆里只燃著幾點火星,空氣里飄著未燒透的炭灰味,嗆得劉休景忍不住咳了兩聲。他剛要往爐邊湊,手腕卻被羅淺淺猛地一扯――“哐當”一聲,他的手肘狠狠撞在硬木桌沿,疼得他倒抽冷氣,眼淚一下就涌到了眼眶。
“不知道炭盆燙?”羅淺淺垂著眼,聲音壓得低啞,方才的軟意全沒了,只剩冷硬的刻薄。她伸手拂了拂自己袖口沾著的炭灰,動作里滿是嫌惡,仿佛那點灰沾了多大的晦氣,“冷宮那位自身難保,您今天晌午在廊下耍性子給誰看?武陵王殿下和淑媛娘娘肯讓您住這兒,已是天大的恩典。”
劉休景攥著桌角的手猛地收緊,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的紋路里。阿母在冷宮里,是不是連這點火星都沒有?是不是也凍得手肘發疼?鼻尖的酸意更濃了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,卻被羅淺淺的話堵得連哭都不敢出聲。
“姜棗茶是給您溫的,但您得記著――”羅淺淺忽然彎腰,湊到他耳邊,語氣里的寒意比殿外的風還刺骨,吐息落在他耳后,像小蟲子爬似的難受,“往后再敢在外面鬧,別說姜棗茶,連這偏殿的炭火,您都未必能享上。到時候凍得發僵,可沒人管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