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已經從震驚中緩了過來。
他們再是好奇,現在也不能探究好奇。
莊子還是老樣子。
她曾經只能住在最小最偏的廂房里,現在她和芙兒的東西都搬進朝陽的正房里。
丹娘牽著小胖喜一搖一擺地走了進來。
“叫阿娘,給阿娘開心一個。”
小胖喜咿呀了兩聲,隨后搖搖晃晃地走到阿娘的身邊。
沖著阿娘咧著小嘴無聲地笑了起來。
孟時嵐的臉上總算有些笑意了。
她抬手在他的小臉上點了下,“這小子怎么還不說話。”
芙兒這么大的時候,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話了。
吃喝拿要,都能配合著手勢說出來。
可小胖喜現在都能聽懂大人說話,今兒出發時,說要出門玩兒。
他拉著丹娘就要往外走,只是小嘴像個蚌殼似的不開口。
丹娘笑道,“孩子說話有早有晚,不急,等時候到了自然就說了。”
莊子上的廚娘手藝一般,但是釀酒的手藝不錯。
周從顯專門從德興樓叫了一個廚子來。
芙兒和萱兒又交了新的朋友,莊頭的孫子和孫女。
兩人吃了飯就跑出去玩兒了。
莊子的下面還有一些農戶,農戶家還有小孩兒。
一群小孩兒玩躲貓貓還沒有盡興,寥寥吃幾口飯就又跑了。
孟時嵐喝了一口青梅酒,甘甜混著一絲清洌的酒香滑下喉嚨間。
“還是這個好喝,又不會醉人。”
莊子上每年釀的酒有限,送到府上后,各位主子分一分,再拿出一些送人。
分到她的小院子,有時候還不足半壇。
周從顯又給她倒了一杯桑葚酒,“這個你會喜歡的。”
“當初你生芙兒的那天就是去青梅林吃桑葚。”
“接生婆說晚上光線不好,只看到你一口黑漆漆的,還嚇了一跳。”
孟時嵐,“……”
“罪魁禍首,若不是你,芙兒怎么會這么早出生。”
她懶懶地瞥了他一眼。
周從顯想起了一點兒,“下人失職,本來我是要將鳴玉發賣的,但是你保下了她。”
孟時嵐喝了好幾杯,雖然還沒有讓她醉倒。
但是酒氣上涌,往事鋪面襲來,她拍著桌子站了起來。
“你就是罪魁禍首!”
“若不是你在青梅林棄之不顧,我怎么會自己扶著大肚子走回來!”
“我、棄之不顧?”
周從顯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。
他什么時候棄之不顧了,明明還是他半夜回莊子發現了她的不對,才叫醒了莊子上下。
她又坐了回去,“看看,這就是男人的嘴臉。”
周從顯,“……”
“大理寺的官員就是宣判死罪也要告知罪行。”
“你這樣沒頭沒腦地說我有罪,我可不認。”
孟時嵐“哼”了一聲,“那日,你在青梅林明明遇到我了,為什么不帶著我回去。”
“我拖著沉重的身子,最后是自己走回去的。”
“回去后,肚子墜疼,我還以為是桑葚吃多了,還不敢說。”
“半夜疼得幾乎昏死了過去,那一回,我以為我要死了。”
她越說越委屈。
眼淚“啪嗒啪嗒”地往下掉。
“我本不想來東山,是你非要讓我去,還害得芙兒早產,我差點兒進了鬼門關。”
“你倒好,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。”
“還要怪我,說我貪吃走遠!那你可知,讓我多走動,是你娘!”
周從顯看她哭得越來越傷心,頓時手足無措起來。
“不是……我、我叫下人來接你……”
“沒有人接!我等到天黑都沒有人接,我自己走回去的!”
孟時嵐氣得猛地站了起來,她擦了一把眼淚。
“芙兒需要爹,我才陪著她來的,但是我現在不需要丈夫了。”
她不再看他一眼,轉身就甩手離開了。
同桌的丹娘抱著小胖喜目瞪口呆。
隨后她也反應了過來,“周大人,女人生孩子猶如鬼門關走一趟。”
“她很愛芙兒,但是她懷孕生子都是不好的回憶,就不能怪她對您始終沒有好臉色。”
“曾經的低頭是逼不得已,就不代表她就應該受著。”
丹娘抱著吃飽的小胖喜也走了。
飯廳只剩他一個人了,陷入了長長的寂靜。
周從顯的回憶里一直都是芙兒出生的喜悅時刻。
就算不是兒子,他也歡喜。
小小的孩子與他相似極了。
這是他的女兒,那一刻他才有了作為父親的真情實感。
她在床榻上渾身汗透。
望著他和女兒的眼神明明也是那么的柔情。
可直到現在,他才知道。
對于這一段兒回憶。
她竟然如此的痛苦。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