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身,宴大統領在宮門處動刀就是大逆不道!
榮妄眼見宴大統領面色愈發慘白,卻猶覺不夠解恨,繼續冷聲道:“難道你真以為這世上就你宴大統領一個聰明人?張口便是自縛跪地、負荊請罪,好一出以退為進的戲碼!”
“呵,你是想叫天下人都指責我榮國公府仗勢欺人,蠻橫霸道,連陛下信重的禁軍統領稍有過失,都要被逼至我府門前長跪謝罪?”
“還是打算將你在宮門前那番齷齪誅心之語傳揚出去,用百姓的唾沫和目光活活逼死老夫人,再將宴老太爺從墳中掘出、受你牽連遭人鞭尸唾罵!”
“無論哪條路,都叫你機關算盡,真是步步為營啊。”
“現在我不得不懷疑,你口口聲聲說視無涯為親弟弟、要接他回宴府,究竟有幾分真心?還是說你早已算準無涯對你深惡痛絕、寧死不愿返回宴家,才故意借此發難,企圖狠狠撕下榮國公府一塊肉,令我榮家顏面掃地!”
“宴大統領,你這般算計,究竟是出于私怨,還是背后另有人指使?”
某種程度上,語可化作利刃,能將人一刀一刀的活剮了。
宴大統領既然敢發難,敢算計到他頭上,更敢口出狂羞辱老夫人,那就該做好被他還擊的準備。
“陛下!”宴大統領聲含悲愴,伏地泣道:“臣效忠陛下數十載,一片赤膽忠心,天地可鑒,從未有過半分動搖!榮國公方才所,實乃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,竟硬要將臣一時無心之失,曲解為謀逆不敬之心!”
“求陛下明察!臣縱萬死,也絕無此意啊!”
滿朝文武皆知元和帝秉性寬仁,更何況他這個自幼伴駕、一同長大的玩伴。
幼時喬少師所授的“帝王之道,以寬仁為本。王者之治民,莫不同四海、一遠近,待之如父母之子也”,陛下不僅銘記于心,更已深鐫骨髓。自登基以來,始終推行仁政,身體力行,是鮮少見的仁君。
所以,陛下是會念舊情的。
元和帝凝視著宴大統領低垂的發頂,目光幽深,晦暗難明。
終究……仍是毫無悔意啊。
他固然寬仁,也重舊情。
但這一切的前提,是宴大統領不曾將他當作三歲稚童般戲耍欺瞞,是不曾狡辯攀咬,是真心實意認錯!
事已至此,元和帝心中翻涌的情緒反倒驟然平息,只余一片冰冷的清明。
“好一句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。”元和帝聲調幽沉難測:“你既如此質疑明熙的用心,那朕倒要問你,當你自縛跪于榮國公府門外請罪之時,又將以何種說法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,才能既不損榮國公府威名,又不傷及老夫人清譽分毫?”
宴大統領身形一滯,低垂著頭,無人得見他面上神情,更無人窺見那眼底不住顫動的眸光。
可,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許久,可心中百般盤算,卻始終尋不出一個能令人信服的說法。
榮老夫人昔日縱有波瀾壯闊、輝煌顯赫的過往,終究是昨日黃花。如今的她早已遠離朝堂,不再是那位執掌詔令、權傾一時的鳳閣舍人,只不過是一位深居簡出的老婦。而堂堂護衛皇城的禁軍大統領,若長跪于榮國公府外,向一位已交權柄的老夫人負荊請罪這本身,便是一樁引人遐想之事。
無論作何解釋,榮老夫人與榮國公府都必將陷于非議之中。
因此,榮妄方才的句句逼問,從來就不是什么“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”。
“不如……便說臣在宮中值守時,一時失手誤傷了榮國公……”宴大統領遲疑片刻,試探著開口。
“呵。”元和帝眸光一斂:“宴統領,朕信你重你,不是為了容你欺君罔上、巧相瞞。這些心思,趁早收起來吧。”
“朕對你很失望!”
“李德安。”元和帝話鋒一轉:“傳朕旨意,宴統領殿前失儀,辱及皇室。然,念其舊功,特免五十廷杖,改鞭刑二十。即日起暫革去禁軍統領之職,禁足府中,靜思己過,非詔不得出。”
“著你親自監刑,再親自押送宴統領回府,親自宣朕口諭,不得有誤!”
宴大統領瞳孔一縮:“陛下,臣對您忠心耿耿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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