榮妄的面容驟然染上一片緋紅。
他?
冷宮棄妃?
若憑他這般驚世絕艷的姿容都能淪為冷宮棄妃,那這世間之人,怕都是些有眼無珠的睜眼瞎了。
他的枝枝眼光最是好了,能一眼相中他。
“老夫人,我也是有正經差事的……”“榮妄強撐著氣勢辯解著,聲音卻不自覺地低了幾分。
榮老夫人:“那老身便遣戚嬤嬤往永寧侯府走一遭。讓她代為轉告桑枝,就說你在御史臺公務纏身,你實在分身乏術,無暇掛念她?這般說辭,可還妥當?”
榮妄低聲咕噥了一句:“這分明是斷章取義……
隨后,又壓下心頭的羞赧忙定了定神,提高聲量道:“公務纏身也不影響我掛念她。”
“有暇。”
“非常有暇!”
話音未落,他只覺耳根騰地燒了起來,火辣辣的熱意直竄上臉頰。慌亂間草草拱手一揖,便轉身逃去,活似身后有猛獸追趕一般。
榮老夫人望著榮妄倉皇離去的背影,眼底泛起慈愛的笑意。
她輕輕搖頭,指尖摩挲著青瓷茶盞上蜿蜒的纏枝紋,茶煙裊裊中忽而想起什么似的,眼角細紋里都沁出懷念來。
到底是年輕人的情意啊。
那些藏不住的心事,像三月枝頭初綻的桃瓣,分明還裹著晨露的怯意,偏生要迎著朝陽開得灼灼。連帶著旁觀者的衣袂,都沾上幾分鮮活明媚的春光。
鮮活明亮得叫人移不開眼。
年輕,真好。
沒有人永遠年輕,但永遠有人年輕。
當年,她家小姐也曾柔聲細問她的心意,想著為她賜婚的。
但,她幾乎不假思索地拒絕了。
她比誰都清楚小姐要走的路有多艱難。
有意迎娶她的少年郎雖是良配,卻是家中獨苗,幼失怙恃,全靠年邁的祖母含辛茹苦拉扯成人。
若當真應下這門親事,往后既要竭力開枝散葉、相夫教子,又要替夫君盡孝侍奉祖母。
屆時,她能有多少精力和時間替小姐排憂解難,陪著小姐披荊斬棘走下去。
午夜夢回之際,她曾將心事細細捻過:一邊是朦朧未明、欲說還休的情愫,如煙似霧;一邊是恩重如山的小姐,早已立誓生死相隨。
這般抉擇,于她而,原就不必躊躇。
這些年來,她也從未有片刻的動搖和后悔。
她想起他,也只是單純的想起記憶里的他,而絕非對當年抉擇的質疑與追悔。
有得必有失,全看孰輕孰重了。
后來的他,賢妻幼子。
后來的她,執掌詔令。
“戚嬤嬤。”榮老夫人輕喚一聲,待戚嬤嬤進來后,她含笑問道:“依你看,永寧侯府那團亂麻,可有望在桑枝及笄禮前理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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