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與嫂嫂前來永寧侯府探望產后的夫人,眼見夫人形銷骨立,面色慘白如紙,整個人仿佛一具行走的枯骨。而,侯爺對夫人不聞不問。”
“在我與再三追問下,夫人才哽咽道出實情,自她產后,侯爺不僅極盡羞辱之能事,也稍有不如意便對夫人拳打腳踢,更在她未出小月之時,就強行……”
說到此,周姨娘抿了抿唇,將那句不適合未出閣女子聽的話,硬生生咽了下去,眼睛里卻控制不住的蓄滿淚水。
“我憂心夫人每況愈下的身體,又自恃粗通岐黃之術,便斗膽請纓留在侯府。一來可朝夕侍奉湯藥,保夫人百日平安;二來也能讓侯爺稍稍有些顧忌,好歹容夫人將養些時日,待元氣漸復......”
“那時年少啊……”周姨娘別過臉去,捻著帕子輕輕拭去淚水,聲音里的顫意卻難再遮掩:“那時年少,心中自有股俠氣豪情,天不怕地不怕。只是也沒料到最是該講究體面和規矩的勛爵,會丑陋猙獰至此!”
“有一日,侯爺醉醺醺地從宴席歸來,滿身酒氣熏天。他粗暴地揮退了院里所有丫鬟婆子,不顧夫人百般推拒,硬要......要行那周公之禮。我宿在廂房,聽得夫人凄厲的哀嚎一聲慘過一聲,實在不忍,便斗膽闖了進去。”
“第二日,侯府便多了一位周姨娘。”
“那一年,我尚未及笄。”
“什么夫人的是賞識我、親自替侯爺納我為妾,實則都是為了替我擋下那些流蜚語,護我平安周全。”
裴桑枝:永寧侯真真是徹頭徹尾的爛人。
堂堂蕭氏女嫁給一個前程尚不明朗的侯府旁支子弟,說破天地也是低嫁。
彼時,永寧侯太夫人為駙馬擇嗣一事尚未定奪,這門親事自然算不得門當戶對。
按理說,永寧侯應該如獲至寶才對。
裴桑枝在心中將永寧侯罵得體無完膚、狗血淋頭,面上卻恰到好處地浮現出幾分猶疑與困惑。
“敢問姨娘,為何要將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之事告知于我?莫非,這會影響到妾身記名在蕭夫人名下的事宜?”
周姨娘回眸:“五姑娘,妾身看到了。”
“在侯爺生母壽宴那日……”
“妾身看到了……”
“妾身看到五姑娘在古槐下掘著腐土,在鐵器旁刮拭銹跡。”
“妾身也看到了祠堂的那把火,是五姑娘親手放的。”
裴桑枝面不改色,不疾不徐道:“周姨娘以為父親他猜不到嗎?如若姨娘執意要以此事相挾,只怕最終落得個作繭自縛的下場。”
“在這偌大的侯府冷眼旁觀這么多年,姨娘還看不透嗎?”
周姨娘:“不是要挾。”
“妾身方才已然說過,今夜來此只是親眼瞧瞧五姑娘的風采。”
“妾身,放心了。”
是真的放心了。
周姨娘深深吐出一口濁氣,抬眼癡癡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。那雪花真像被扯碎的棉絮,又似故人的眼淚,簌簌地落個不停。
忽地,笑出了聲。
“人在做,天在看。”
“不是不報,時辰未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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