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寧侯咬牙,重復道:“你從何處聽來的。”
裴桑枝面不改色,神色自若地信口胡謅道:“父親想必知曉,女兒在留縣認祖歸宗前,過的是何等艱辛日子。為了謀生,什么活計沒做過?久而久之,自然結識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。”
略作停頓,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,幽幽說著:“記得在漿洗衣裳時,我曾遇見個古怪女子。那女子年紀輕輕,卻透著股沉沉暮氣。起初只說是個喪夫的寡婦,后來相熟了,才肯吐露實情。”
“那時女兒尚不知自己身世,只當是聽了個凄楚故事,跟著唏噓感嘆,少不得還要義憤填膺地罵上幾句。”
“此事若一直沉寂無聲,倒也罷了。”
“可但凡走漏半點風聲,只怕整個侯府都要被牽連進去,誰也討不得好。”
“更何況,三哥年紀輕輕就這般心狠手辣,若是...…”
說著說著,裴桑枝突然打了個寒顫,肩膀微微瑟縮:“女兒實在不敢往下細想。”
“否則,父親以為我為何會對從來不曾打罵羞辱過我的三哥這般疏離冷淡?”
“總不會是我閑得慌吧。”
永寧侯死死地盯著裴桑枝:“那你為何偏在今夜舊事重提?”
裴桑枝輕笑,坦坦蕩蕩道:“因為,父親心中所想,女兒看得分明。您這是要舍了四哥,保全三哥。”
“看父親的反應,如若我所猜無誤的話,二哥之死,必與三哥脫不得干系。”
“父親想保下三哥,無非是覺得三哥更有前程。”
“可若那些錦繡前程皆是鏡花水月,而他殘害手足、心狠手辣卻是鐵證如山呢?”
“父親,您想想,就因為覺得二哥擋了他當世子的道,他就能狠下心來殺二哥,那來日,擋道之人換成你我呢?”
“四哥雖行事沖動魯莽,但本性終究未至狠毒涼薄。”
“兩害相權之下,孩兒的選擇自然與父親南轅北轍。”
“試問,這世上有幾人愿意與毒蛇豺狼共處一個屋檐下。”
“我怕死,我不敢。”
“所以,我選擇保四哥。”
永寧侯的心又沉又冷,脫口而出的卻是:“今夜之事,到底是不是你的手筆。”
裴桑枝眉心微蹙,語氣冷然:“父親,休要將莫須有的罪名強加于我。”
“若我真存了害二哥的心思,當初他被禁足時,借祖父之勢便可輕易除之。”
“絕對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。”
“父親該清楚,我有這般本事的。”
“再者,”裴桑枝唇角勾起一抹譏誚,“女兒早說過,巴不得永寧侯府昌盛不衰、屹立不倒,若是我所為,又怎么會坐視兄弟鬩墻這等有辱門楣之事發生?”
“至于誰承襲世子之位,于我而并無二致。”
“橫豎,我從未將兄長們視作倚靠。”
“只求他們,安分守己便好。”
最后一句說得極輕,卻字字分明。
“請父親莫要忘了,你我之間的那番推心置腹的談話。”
“我要的是什么。”
“父親要的又是什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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