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?xmlversion='1.0'encoding='utf-8'standalone='no'>\rw3cdtdxhtml>\r\r\r\r<title></title>\r\r\r\r<h3id="heading_id_2">第3章風云不測</h3>
有什么東西能代表來自關外,珍貴又值得紀念?這問題讓李景風苦惱了一整晚,普通的玉鐲、項鏈肯定不行,那太常見,而且小妹也不缺,得帶個特別點的東西。
他沒買過貴重禮物,這里有雕工細膩的銀釵,李景風不知道沈未辰會不會喜歡,不自覺想著沈未辰與人動武,拔起銀釵往對方的喉嚨插去的樣子。這樣說來,或許送小妹一把兵器會更合適,但神兵利器青城肯定不缺,以前小妹手上的鳳凰還藏著玄鐵呢,還是帶些關內買不到的玩意更好。
代表薩神的火眼項墜,這在關內是禁品,雕刻著火焰與太陽,精細的玉盤,畢竟聚少離多,李景風還是希望能送點貼身帶著的禮物……
正想著,一條人影從店家門口經過,在門口佇立半晌,推開門走入。
“多萊特大人好。”老板彎腰鞠躬,“您今天氣色不錯,愿薩神護佑古爾薩司。”
“有時我不知道薩神撥弄的命運,是玩笑還是另有深意。”多萊特來到李景風身邊,李景風早看見他,在思考該怎么打招呼前,多萊特就走進來,他相信多萊特是發現他之后才走進這間店。
“好久不見,周叔。”李景風打了招呼。
“我叫多萊特,侍衛長大人。”多萊特語氣冷淡,完全聽不出一絲故舊之情,假如圣路斷絕后,關內關外的消息不通,那么認出自已身份,并且向古爾薩司告密的人,多半就是這位多萊特。
多萊特接著道:“我不知道該不該稱呼你大人,以前沒有你那個職位。因為你比厄斯金的職位還高,我就尊稱你一聲大人。”
“您可以像小時候一樣,叫我景風就好。”
“你在挑禮物嗎?”多萊特看著他手上的玉盤,“你應該知道這不是用來裝食物。”
“我確實想挑禮物,周叔……”
“我叫多萊特——”
“抱歉,一時改不了口,您覺得送給姑娘什么禮物比較合適?”
“是怎樣的姑娘?”
“你所能想象最美好的姑娘。”
“侍衛長大人在奈布巴都有喜歡的姑娘?”多萊特露出詫異的表情,他瞪眼的表情讓李景風熟悉,但此時的他不僅外貌上改變,穿著的服裝與說話口氣,都與小時候來他家串門的周叔截然不同。
除了這份細微的熟悉,他就是另一個人。李景風想著,如果讓他知道自已喜歡的姑娘就是他聽說過的青城大小姐,他會不會把眼睛瞪得更大?
當然這是不能說的事。
“我可以先準備著。”李景風隨口回答,“你不知道喜歡的姑娘何時會出現。”
或許可以問問娜蒂亞,她也是姑娘,但如果她起疑了……楊衍說雖然娜蒂亞信得過,但關于回到關內的事,還是先不要跟她提起,她畢竟是關外人。
多萊特認真思考起來:“你可以挑選玉佩、手環、手鐲、發簪都不錯,但如果你隨身攜帶這樣的東西,那您大概就是……會被姑娘當作是紈绔子弟,或者用你聽起來比較熟悉的人形容,雅爺,沈雅,你知道吧。青城掌門的兄長。每年青城過年,他會跟著沈庸辭一起巡城。”
“雅爺是這樣的人嗎?”李景風問。
“年輕時他會帶著他兩個弟弟到處拈花惹草,不過以你的年紀應該沒聽說過,我們都很清楚九大家權貴的嘴臉。”
“跟亞里恩宮的貴族一樣?”
“高樂奇也會隨身帶這樣的東西,大概價值十枚銀幣左右的禮物,對他們來說不貴,但足以打動少女的芳心。”
或許問高樂奇也是不錯的選擇,他看著就很會討女孩子歡心。
“我想送特別一點的禮物,如你所說,不是那種會被人當作紈绔子弟的禮物,足以當定情信物,又好隨身攜帶。”
“既然是送給喜歡的姑娘,就盡量不要找有薩神圖像的東西,顯得拘謹,挑戒指吧,你看的這些都不是好東西,這老板的好東西只會給買得起的人看。”多萊特看向老板:“把你們最好的首飾拿出來。”
那老板陪笑道:“多萊特大人,我們店里最近沒有什么好東西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他是誰。”多萊特指著李景風大笑,“他是神子大人的親信,多貴重的東西都買得起,他甚至不需要付錢,我保證,他只要寫張紙條,您就可以去祭司院拿取銀幣。”
老板詫異地打量李景風,也不知多萊特是開玩笑還是當真。
“我不著急,今天身上帶的銀幣也不夠。”李景風放下手中的玉盤望向多萊特,“我能跟你敘敘舊嗎?”
“當然,這是你的目的,你不就是在這條街上等著我?”多萊特嘲諷道,“我知道哪里有好的店家,還是你想吃漢菜?”
“您決定。”
多萊特帶著李景風來到瓷器街附近的一間店鋪,他們坐在客棧外的遮陽棚下,要了兩瓶葡萄酒。一斤羊肉、一份面餅跟一份羊肝。
“你長相變了很多,我竟一時沒認出你來。”李景風開了話頭,“波圖主祭告訴我你現在是古爾薩司的護衛,你一定很受信任。”
“第一批走過圣路的人都是最受信任的人。”多萊特為李景風斟酒,李景風在桌上敲兩下手指,多萊特停下酒壺,“我有個孩子,比你大幾歲,我離開時他才剛出生,我回家時,他兒子已經會叫爺爺了。”
“我想她的母親會對他說起你的英勇。”李景風端起酒杯敬酒,“你兒子會認為你是個英雄。”
多萊特跟著舉起酒杯示意,喝了一大口,冷笑道,“我兒子比你幸運,他爹還活著。”
李景風沒有被這句話激怒,倒是有些傷感,那個喜歡家長里短,好幾次來家里探望的周叔,竟然對自已懷揣著如此大的惡意。
“你能對令郎說你自已的英雄事跡,但我對我爹的事一無所知。”李景風說道,“我很羨慕他。”
“我能有什么事跡好說的?看著你長大?這就是我的任務。”多萊特繼續譏嘲,“還是要跟他夸耀我睡過你娘?”
“你欠我一拳。”李景風深吸了口氣,壓抑住怒火:“如果你再侮辱我娘一次,第二拳會打在你兒子臉上,我保證下半輩子他連最嫩的牛肉都嚼不爛,如果有第三次,希望你孫子還沒換牙。”
“你爹是叛徒!”多萊特啪的一聲,將酒杯砸得稀爛,“我為薩神拋棄我的孩子,花了十幾年時間,就是為了看叛徒的兒子長大。”
李景風將手上的葡萄酒往多萊特臉上潑去,淋得他一臉愕然,兩人這爭執頓時引來周圍人目光。
“好好說話。”李景風沉聲道,“你已經用光我的舊情,之后我不會客氣。”
多萊特惡狠狠盯著李景風,恨恨道,“如果你不是神子的親信,我一定會殺了你,不,神子早晚會知道你的真面目,你就是只盲玀。”
“我爹如果背叛古爾薩司,圣路早就泄漏,我也不會被鐵劍銀衛追殺。”李景風為自已重新斟上一杯酒,也替多萊特斟上一杯,“我好好問,也希望你好好回答,多萊特,我想知道關于我爹的事,為什么你說他是叛徒,為什么你的任務是看著我長大。”
靜默了許久后,多萊特一口悶下葡萄酒:“我認識你爹,他自稱是來自太陽山的部落,不甘心祖傳的武藝被埋沒,來到奈布巴都找活,進入衛祭軍。”
李景風靜靜聽著。
“他當衛祭軍的時候我跟他不熟,他很會偽裝,很多人喜歡他,嫻熟教義,說話做事一套一套,細心得很。”
“你知道嗎?圣路開通前,我們只能走英雄之路,如果想到九大家查消息,只能派出少少一兩個人,因為那兒靠近昆侖宮,路難走,功夫不好,得摔死幾個。”
“我也是第一批走圣路的人,一共有一百一十四個,我在那時才認識你爹,沒跟他搭過太多話,他是老眼之后第二號人物,你知道老眼是誰?”
李景風聽說過,崆峒肅清時從奸細口中探問出來老眼這號人物,他是關內的田莽,也是指揮,但除了第一批入關的人外,沒人知道他是誰。派遣奸細這部分,崆峒確實遠不如薩教積極,當然,古爾薩司想著是侵略,而崆峒只求自保,兩邊攻守不同。
他搖搖頭,假裝不知道老眼是誰。
“老眼是我們領頭,入關后,我們在崆峒住了兩個月,至少得弄清楚現在是個什么世道才不會露怯,你爹就去崆峒接你娘,他說是一眼看上,那時你娘很安靜,總是不說話,后來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就認識,還是青梅竹馬,之后就說由他負責青城。”多萊特將羊肉裹著面餅吞下。
“你爹到了青城,一開始挺安分,也沒打聽出什么消息,你爹死后,我就負責看管你家,等到你娘不在,確定她什么都沒告訴你,我才離開青城。”多萊特哼了一聲,接著道,“那時我看你娘連武功都沒教你,你說你想當廚子,我還以為你就這么在易安鎮當廚子過一輩子,掌柜的呢?還整天巴想著進城里開張呢,還是真開張了?”
“掌柜的走了。”李景風道,“被夜榜殺了,掌勺的老張原是夜榜的針。”
這出乎多萊特意料之外,愕然道:“老張是夜榜的針?”他斟了口酒喝下,罵道:“操,操他娘的,我怎么就沒看出來呢?”他默然半晌,又問:“他婆娘怎樣了?”
“跟順子一起打理福居館。”李景風說道:“日子還過得去,鄰里間的人緣好了。”
多萊特笑了笑,道:“以前大家背地里笑他們夫妻摳門,可討人厭了。”他陷入沉思,許久后,才道:“是我到易安鎮第二年還是第三年,忘了,圣衍那婆多祭,我偷偷掛起薩神像頂禮,你闖進來,我趕忙收起,不知道你瞧見了沒,當時我就起了念,想滅口。”
“有這回事?”李景風回想不起,卻想起三爺在冷龍嶺第一次給他畫薩神像時,自已便有似曾相識之感。
“你為什么沒這樣做?”
“因為老眼,你爹救過老眼,是他的生死兄弟,所以他下令監視,不許我動手。”多萊特沉聲道,“我千里迢迢,拋棄妻兒,卻是過來照看一個叛徒的妻兒。”
“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們。”
李景風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憤怒,對于李慕海的事,無論楚夫人或者齊子概,都只說他出關前的事,回來后的消息卻半點不知。若說父親真的背叛薩教,那圣路的事情也用不著讓三爺去找。
“我一直不知道這件事,所以我爹到底是誰殺的?老眼,你也有參與嗎?”
“想知道你爹怎么死的,去問古爾薩司,你最好快些,因為古爾薩司明日就要離開巴都。”
“古爾薩司要去哪里?”
“阿突列的瘋子動了,他們想惹事,神子這次沒辦法再救那個瘋女人了,雖然勝券在握,但古爾薩司要親自督戰防止意外。”多萊特又倒了杯酒喝下,“這次他娘的看是誰的三日戰爭。”
“這緊要關頭,古爾薩司愿意見我?”李景風再次發問。
“你覺得我為什么會在這跟你說這些。”多萊特冷笑,“睿智的薩司早有安排。”
李景風想起波圖主祭,是波圖主祭讓自已來瓷器街等多萊特,他總有辦法把事情引導到想要的結果。而這應該是古爾薩司的授意。
但與此同時,他又想起幾件古怪的事。
景風專注盯著多萊特的眼睛,忽地開口。
“老眼住在蜀地對嗎?”
就在這瞬間,多萊特的眼神震動起來,而且閃避李景風的目光。
“而且是蜀北。”他乘勝追擊。
“你覺得我會告訴你?”多萊特猛地站起身來,“我一點都不信任你。”
他將一枚銀幣扔在地上,轉身就走,李景風從地上拾起銀幣,他已經找到答案,前年生死夜,伏擊三爺的就是老眼,他因為認出自已而抽手,而離開川地后,一直在暗中跟蹤他的人也是老眼的手下。自已的行蹤被他發現,他就一直默默派人保護自已,直到被自已發現。那應該是蜀北……
老眼就在蜀北,唐門地界,這情報雖然不夠精確,但也足夠有用,只要花心思,一定能抓到人,他不用擔心老眼搬走,火苗子太分散,老眼一動會讓溝通困難,消息都不知道要傳去哪,至少不是說動就動。
再次來到圣司殿,李景風依然戰戰兢兢。
“你見到多萊特了?”波圖主祭微笑問著。
“聊得不太愉快,我一直把他當成好鄰里。”李景風回答,將背上的初衷卸下。
“你可以帶著兵器進去。”波圖說道,“免去麻煩。”
“這對古爾薩司是威脅。”
“只有薩神能威脅古爾薩司。”波圖仍是微笑,轉身推開大門,“請。”
古爾薩司端坐在那張大床上。
“薩神在上,參見古爾薩司。”李景風左手撫心,態度恭敬。
“愿薩神指引你正確的道路。”古爾薩司屈起干枯的手指,指向一旁的椅子,“你可以拉椅子過來,我們坐著聊。”
“感謝古爾薩司賜座。”
李景風拉過椅子,坐在古爾薩司對面,距離約莫五丈左右。但此刻他絲毫不想動古爾薩司,不僅是認為太草率,這會威脅到楊衍的地位,在流兵營正式建立,楊衍站穩之前,不能讓古爾薩司太早死。
“你的問題是什么?”古爾薩司問。
“他們說我爹背叛薩族,我不明白。”李景風搖頭,“圣路是我跟三爺一起發現,而崆峒對我發了仇名狀。”
古爾薩司用深邃的眼睛看著李景風,像是要望透他內心深處。
“你很沉穩。”古爾薩司將目光轉到他的手上,“難以想象,多萊特說你十八歲前沒有學過武功。孩子,你經歷很多。”
“尊貴的薩司,不需要經歷,只要看過聽過,這世上的故事足夠多。”李景風回答,“最糟糕的事就發生在神子身上,彭家身上,還有昆侖宮上。”
“但你還是問錯問題了,問問題很重要,這世上大多數的疑難,都是因為問錯問題,當你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時,要思考如何問這個問題,那么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。”
“感謝薩司賜予我智慧。”李景風沉思片刻,他重新問了一個問題,“為什么薩司能這么信任我。”
在知道自已來自關內后,古爾薩司即便相信自已真心投靠薩教,至少也該有些考驗,懷疑,然而古爾薩司卻沒有任何行動,連上次跟蹤自已的人,都是神子侍衛隊長厄斯金自作主張。
這信任不尋常,他覺得古爾薩司不可能這么信任自已,就這么放任自已跟神子朝夕相處,他至少該做些事。
與此同時,李景風察覺到另一份不尋常。
楊衍奪回野火,開贖罪之路,建立流兵營,向亞里恩宮索取錢財,要求其他四大巴都給神子奉獻,古爾薩司都默許著,從未介入多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