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翼雖有心去問,可看云清絮拒他千里的態度,知道此時不是糾問的時候,只能順著她的話音道。
“也好,同為女子,她伺候你也方便些。”
如今得了山下的消息,知道禁軍不久將至,他提著的心落下,有了旁的事要做,也不必跟從前一樣,片刻不離地守著云清絮了,得讓她有喘息之機。
如今當務之急,是指揮著賀喜年等人,為絮兒做一張軟轎出來。
下山時,總不能讓絮兒風吹日曬的受這秋風侵蝕。
=心中存著事,便也不多留,朝床榻上的云清絮戀戀不舍地投了一眼后,離開屋舍。
過了約半炷香的時間,方有一穿著麻衣的中年女子,木簪挽發,端著熱水進來。
那女子雖只有三四十歲,可滿臉皺紋,手臂上都是斑節和經年的疤痕,打眼一掃,便知是個苦命人。
行到云清絮身旁,將棉帕丟盡燙水里,擰干了遞給云清絮。
講話也生硬,“你在坐月子,不能沾水,用這毛巾先擦擦血漬,待會兒我給你脫衣。”
這幾個月來,待在云清絮身旁的只有玄翼,云清絮已熟悉了玄翼的味道和身周的氣息,如今有陌生人靠近,云清絮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,沒有去接那毛巾。
等反應過來自己的抗拒和失態后,云清絮慘白的面上浮起一抹紅暈,唇瓣緊抿,眉目之間,閃過對自己的憤怒與嗤嘲。
云清絮啊云清絮,你便這般下賤嗎?
因玄翼之故,被拖累到如此境地,竟然還對他產生了依賴?
若父母泉下有知,若兄長……
她面前驀地浮現兄長少年的模樣,那個讀書作詩的青衣長兄,那個與她相依為命的長兄,如今因為玄翼之故,二人割袍斷義,再不復從前的親密。
玄翼狂妄自大,滿嘴謊,對她縱有三分情意,可男人這種涼薄的情意,又能維持幾年?
她做主原諒玄翼,問過前世的自己嗎?問過前世的淵兒嗎?
云清絮深吸一口氣,做了決定。
對那女奴道:“外頭的窗臺上放了些東西,你去幫我取來。”
那女奴木木呆呆的,也沒多問,將木盆擱下,轉身去窗臺將那瓷瓶取來,遞到云清絮手邊,“給你。”
冰冷的瓷瓶入掌心,云清絮心下稍安,又囑咐那女奴道:“窗下的匣子里,裝有幾件金銀首飾,你都帶走吧,若下了山,將這些典當出去,也能得些過日子的銀錢。”
“這瓷瓶的事,是女兒家的事,不要讓外頭的人知道。”
那女奴雖上了年紀,卻也不傻,聽云清絮這番話后,自然明白那瓷瓶中裝的不是什么好東西,可有錢能使鬼推磨,更何況一匣子首飾?
她幾步并過去,將那匣子翻開,數了數里頭首飾的分量,一邊揣進自己的兜里,一邊含糊地點頭,“夫人說什么,我都聽不懂,我只是來給夫人擦身,旁的一概不知。”
有了銀錢,口中的你啊我啊,也變成了夫人。
舉手投足間,遠比剛才熱絡。
“水溫正好,夫人莫要耽擱了,身體重要。”
……
玉階盡頭,瓊玉殿中。
嬰兒的啼哭聲縈繞在金雕玉砌的橫梁間,軟煙錦繡的被褥里,哭紅了臉的嬰兒,將十幾個經驗豐富的嬤嬤,折騰的滿頭大汗。
“公主啊,您可別再哭了,陛下馬上就要下朝了,若讓他知道……”
想到昨日的場景,嬤嬤眼底生寒,正要再勸,外頭傳來方公公尖銳的嗓音。
“陛下駕到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