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九州城籠罩在一層薄霧中,一夜之間就風雪消融。
早市的攤販剛剛支起棚子,蒸籠里飄出包子的香氣,混著晨露的濕意,忽略那些偶爾閃過的柳家修士的話,顯得格外安寧。
眼下李小樓和云成玉的修為不似以往,未免發生什么意外,宿訣留在客棧跟他們一起,烏竹眠獨自出門,換了一身粗布衣裳。
她將發髻松散地挽起,臉上抹了些許灶灰,連且慢都偽裝成了竹枝,扮成了進城賣藥的村婦,腕間挎著竹籃,里面裝著幾株普通的草藥。
烏竹眠慢悠悠地走在街巷間,耳朵卻捕捉著每一絲風吹草動。
“聽說昨晚天坑又死了十幾個……”
墻角有兩個挑夫正在壓低聲音交談,捕捉到關鍵詞,烏竹眠腳步微頓,假裝整理籃中的草藥,沒有引起絲毫懷疑。
“柳家那群畜生,連孩子都不放過!”
“噓!小聲點!你不要命了?聽說他們背后有更厲害的主子……”
聞,烏竹眠指尖輕輕摩挲過草藥葉片,眸光微冷。
她在九州城中暗中打聽了一圈,來到一處茶攤坐下,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,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者,手臂上還有幾道未愈的鞭痕。
“老伯。”她壓低聲音,遞過去幾枚靈石:“我聽說天坑那邊招工,能掙大錢?”
老者手一抖,茶水險些灑出,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才啞聲道:“姑娘,聽我一句勸……那地方去不得啊,有去無回啊!”
烏竹眠故作好奇:“這話怎么說?”
老者喉結滾動,聲音幾乎微不可聞:“那天坑底下……有吃人的東西。”
烏竹眠眼神一凜:“吃人?”
“不是野獸。”老者手指在桌上畫了個扭曲的藤蔓形狀:“是活的……會動的……柳家拿人喂它。”
正說著,街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,只見柳家修士押著一隊衣衫襤褸的礦奴經過,鞭子抽得啪啪作響。
烏竹眠垂下眼眸,掩蓋身形和氣息,暗中跟了過去。
她遠遠尾隨著那隊礦奴,穿過了一片崎嶇的荒地,腳下的土壤逐漸從灰黃轉為暗紅,像是被鮮血浸透后又風干的顏色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與腐朽混合的氣味,越靠近,越是濃重作嘔。
遠處,天坑的輪廓漸漸清晰,那是好幾個巨大的、宛如被隕石撞擊而成的深坑,邊緣犬牙交錯,裸露的巖壁上布滿了人工開鑿的痕跡。
坑口四周搭建著簡陋的木架,上面懸掛著銹跡斑斑的鐵索和吊籃,用于運送礦石和礦奴,坑邊堆疊著無數廢棄的礦簍,有些里面還殘留著未清理的碎骨。
正巧有一隊礦奴從天坑里往外爬,他們在這里呆了不知道多長時間,模樣已經不能稱之為“人”了,更像是一列從地獄爬出的幽魂。
每個人的骨架都突兀地支棱在皮下,肋骨根根分明,仿佛一層蒼白的紙裹著嶙峋的柴,脖頸青筋暴起,隨著呼吸微弱起伏,像是隨時會斷裂的枯藤。
更吸引人的是他們的眼睛,瞳孔渙散,倒映不出任何光,仿佛靈魂早已被碾碎,只剩一具空殼在機械地挪動。
烏竹眠眸光微冷,沒有打草驚蛇,觀察片刻,悄無聲息地混進了一隊準備下天坑的礦奴的最后面。
她披著粗麻斗篷,臉上臟污,遮住了原本清冷的輪廓,就連那雙冷靜的眼睛,此刻也斂去了鋒芒,渾濁如尋常苦力,她低垂著頭,步履蹣跚,仿佛真的被禁靈鏈拖得寸步難行。
“快走!磨蹭什么!”
身后的柳家修士甩動蝕骨鞭,鞭梢破空,抽在烏竹眠前面那個礦奴的背上,發出“啪”的一聲悶響。&l-->>t;br>
烏竹眠指尖微動,眼底寒意一閃而逝。
而那礦奴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,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去,仿佛已經習慣了,麻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