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行知愣愣看著她,終于有些明白過來了。
人家壓根就不在乎牢房里老父親的死活!
如此狠毒,實在出人意料,讓人畏懼。
他沉默了會,緩緩說:“在救人和立后這兩件事上,老臣只能做一件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云妃娘娘確定,要為了區區后位,不顧自己的父親死活?”
“唐閣老,您真是年紀大了。”向云疏淡道,
“啊?”
“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明白?”向云疏說道,“您這耳朵也背了,實在不行的話,等這件事過后,我建議陛下放您歸家養老?”
“老臣才六十,還不算老!”
“可您的耳朵真的很不好使。”向云疏臉上的溫和漸漸消失,“一而再地讓我重復說過的話,這真的很沒有禮貌。而我不喜歡沒有禮貌的人。”
唐行知的臉色也扁的有點難看。
他氣鼓鼓的站起身,施了一禮:“老臣聽得清楚明白了!”
“那就抓緊吧。”向云疏端起茶杯,“我可以等得了,只是不知道您老人家內閣的這四位大學士,能不能等得起。”
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。
唐行知很生氣,但難受,頭疼到要爆炸。
他知道,再不吃解藥,他真的會死。
剛回到內閣,其余三名大學士涌過來圍住他:“唐老,怎么樣?”
“沒用,統統沒用!”唐行知怒摔書本,“這個狡猾狠毒的女人!她根本就不在乎向余峰的死活!”
“合著這幾天咱們全白忙活了?”楊廷攤手,“這可怎么辦?我現在可太難受了,頭疼得要我老命!”
“就是啊,唐老,您得想個法子啊!”范晉嚷嚷,“我們不可能為了您孫女的皇后之位,丟了自己的老命吧?”
“你們慌什么?”唐行知陰沉著臉,“為今之計,也只能先把這件事應付過去,咱們拿到了解藥再說!”
四名大學士集體趕到慈安宮,齊齊跪在太皇太后面前,說自己孫女膽小怯懦不適合做皇后,云妃娘娘端莊大氣,賢淑溫良,正是最佳的皇后人選。
太皇太后目瞪口呆,看著四個老頭兒的憔悴神色,若有所思:“你們幾個,是不是被云妃那丫頭威脅了?”
“沒有!”
大學士們立即否認。
太皇太后哼了聲:“你們沒必要否認,畢竟就連哀家也曾經……哼。”
“還請太皇太后同意!”唐行知說。
太皇太后皺眉,有些為難。
內閣的四個大學士的意見,代表的可不僅僅是這四個老頭的意思。
內閣相當于大乾的權力中樞,在他們身后,有朝廷里無數的同僚同窗同鄉和學生故舊,鏈接成一張巨大的權利網。
他們的意見,幾乎可以左右大乾的所有事情。
太皇太后心里自然不愿意讓云妃做皇后,畢竟當初她曾經折磨過她,威脅過她。
在云妃身后還有滂沱山那幫不服管教的刺頭。
她做了皇后,豈不更加肆無忌憚?
但大學士們集體訴求,她又不可能當做看不到,只好道:“這件事哀家做不了主,還是等皇帝的意思吧!”
大學士們立即返回內閣,分頭找自己在科道信得過的門生故舊,讓他們立即寫折子交給皇帝。
這些科道官員最擅長的便是寫文章。
于是,沒過多久,皇帝陛下的案桌上,就堆滿了科道御史們遞上來的奏疏。
每一本,都是貶低唐行知的孫女,順便贊揚一下云妃娘娘。
這些擅長筆桿子的書生們,把云妃娘娘夸得地上沒有,天下無雙的,辭藻華麗到連謝淵都有點看不下去。
“不是,朕的這些官員,這么會拍馬屁?”
“陛下,這些大人們夸贊云妃娘娘的話,也都是事實。”陳福笑著附和,“云妃娘娘花容月貌,品性純良,溫柔賢良,醫術高超……”
“陳福,你說別的也就罷了,她品性純良?”謝淵好笑,“朕懷疑你也收了她的好處。”
“沒有,絕對沒有!”陳福連忙否認。
“她若是純良,能逼得朕的內閣大學士們集體反水,背刺太皇太后?”
陳福嘿嘿笑道:“這說明云妃娘娘聰慧過人。”
“論聰明智慧,誰能比得過內閣大學士們?她只是夠陰狠罷了。”謝淵淡淡說著,放下一本奏疏,拿起另一本細看,“你看看,這里還夸她孝順。呵,不知這位大人知不知道,向余峰被關在牢里,她不僅不救還落井下石這件事?”
陳福弓著身賠笑:“如今滿朝都是擁護云妃娘娘做皇后的聲音呢,這正合了陛下的意,陛下就不必跟這位科道官員置氣了。”
謝淵啪的合上一本奏疏,唇角露出一抹微笑:“朕說要讓她做皇后,她就必須乖乖的做皇后。”
陳福苦笑。
這兩口真是……
一個想方設法的非要給,一個不擇手段的上趕著爭。
這也太會玩了。
在一呼百應之下,謝淵極其“不情愿”地下了詔書,立向云疏為皇后,入主中宮,并得鳳印金冊,約束妃嬪,教導皇子公主,掌管六宮事宜。
按規矩,向云疏來謝恩。
謝淵瞧著她頭上輕輕搖晃的珠釵,淡道:“你如愿以償了,得到了皇后之位。”
“這都是陛下隆恩。”
“皇后就不必自謙了。”謝淵捏著下巴,微笑著看她,聲音里似乎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,“朕很想知道,你這么上躥下跳地折騰朕的內閣大學士們,得到了皇后之位,到底是為了什么目的?”
“有皇后不坐,這不是傻子嘛。”
“是嗎?”
“如今后宮來了燕王女兒,還有塔塔爾的公主,個個又高貴又霸道的,我做了皇后,起碼不必讓萱兒和鈺兒叫她們一聲母后。”
“這倒是還像話點。”
謝淵看著她榮光煥發的精致臉蛋,露出一點笑容,“你高興嗎?”
向云疏看他一眼:“如果你能放了我二師兄,我會更高興。”
“此事免談。”謝淵淡道,“皇后是否明白,曹無憾和顧執安做的事情,是謀反!無論在任何一個朝代,任何皇帝都絕對不可能寬恕這種事?”
向云疏沉默片刻,問:“等他回來,我是否可以見他一面?”
“這自然可以。”
“多謝陛下。”向云疏轉身離開。
陳福輕聲說:“陛下對皇后娘娘是真好。明知道她是為了那幫反賊才爭的后位,陛下還滿足她。”
“她為了朕,吃過許多苦頭,如今又沒了個孩子,朕給她皇后之位,也不能彌補她受過的傷害。”謝淵淡道,“但她是她,顧執安是顧執安,若是姑息了反賊,將來朕還怎么管理大乾這天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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