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寧一驚一乍地拍桌打椅,倒令賈政嚇了一跳,嗔道:“這又是作甚!”
陳寧齜牙一笑,湊到賈政面前說道:“兄長不知,我曾見過安順郡主的胞弟李智……聽聞也是從小被安順郡主教養,說話辦事極為大氣,甚合我脾性!”
賈政點頭說道:“很是,李大人家幾個子女俱都是不錯的!那智哥兒年紀雖小,行事卻比大人還要強……”
陳寧嘖嘖贊了幾聲,似有些心癢難搔的模樣。半晌,忽地站起身來,賈政卻又被他嚇到,說道:“怎么總是這般魯莽,倒不如那日……來得鎮定。”
陳寧摸摸腦袋,嘿嘿干笑幾聲,說道:“小弟先回去了,改日再來拜訪。”
賈政不知這人本與自己談得正歡,怎么突然說要回去。雖有些莫名其妙,卻也知道這人做事極為干脆,遂站起來笑道:“賢弟既然有事,愚兄就不留你了。”
陳寧擺擺手,說道:“兄長不必送了,常來常往的,講究這些作甚!”賈政一笑,倒真的只將他送出書房。
賈政回房后便與王夫人說起此事,王夫人低頭思忖片刻,說道:“莫不是想與我們結親么?”
賈政想了一想,點頭道:“果然如此……倒也是個不錯的人家……”
王夫人便沉聲道:“老爺如今仕途正順,過幾年又有選秀,若是……”
賈政聽見便有些心動,卻面色嚴肅,對王夫人道:“婦道人家,少操心外事,便是我不升官,莫不是你日子過得便不好了么!安心養胎是正經!”
王夫人低聲應了,二人岔開話題不再談及。
又過了幾日,那齊國侯夫人果然上門拜訪賈母,賓主見禮坐定后,齊國侯夫人方笑問道:“怎么不見貴府大姑娘?”
賈母便笑道:“她正隨郡主學習呢。”轉頭又吩咐小丫頭道:“去將大姑娘請來。”那小丫頭脆聲應了,自去請元春不提。
不多時,李紈便攜著元春到了賈母房中,齊國侯夫人忙站起身來與李紈見禮,李紈搶上幾步扶住,笑道:“便是齊國侯夫人罷?你是長輩,快不必如此多禮。”
齊國侯夫人順勢站起,抿唇笑道:“久聞郡主大名,誰知如今才得一見!”
古時大家閨秀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哪里能傳出名聲去。即便是有些名聲,也不過是往來交好的閨蜜們笑談打趣罷了。若李紈沉默不語,應了齊國侯夫人這話,卻也并非甚么好事。
李紈手上一頓,眉頭微微蹙起,漸漸收了笑說道:“侯夫人之,實在愧不敢當……想來侯夫人聽到的定不是甚么好話……必是說我心狠手辣,刻薄了咱們府上那起子……奴才罷?”
房中諸人站起身來,垂目望地,皆狀似未聞。
齊國侯夫人也是一愣,她本對李紈心存憤懣,想著若不是李紈下狠手整治榮國府,又哪里來的諸多事情。還差點累得陳寧送了一條性命。故此初見李紈便語中帶些嘲諷。
誰知李紈反應如此之快,語又辛辣無比,誰又不明白圣上本意便是褒獎賈府處置奴才一事辦得好,難道自己能與圣上對著干么!
齊國侯夫人想到此處,不禁心頭暗贊,想來這安順郡主必是要聽自己直面解釋,以堵眾人之口,故此語中帶挑釁了。果然是太后看重之人……
那齊國侯夫人本也是將門虎女,性子最是直爽,若不喜一個人,面上自會帶了出來,若當真欣賞一個人,也會親近非常。她既想通,便笑了起來,拉住李紈對賈母笑道:“瞧著郡主不像是書香世家的小姐,性子直來直去的,倒是跟我差不多了……”
轉頭又對李紈解釋道:“郡主不必多心,臣婦哪里是郡主說的意思,郡主處置不成器的奴才,連圣上都有褒獎呢……不過是因著臣婦的夫君見過郡主的胞弟,又蒙……相救,臣婦夫君甚喜智哥兒的性子。”頓了頓,又笑道:“臣夫婦又一子,極為頑劣,因聽聞智哥兒從小被郡主開蒙,故才來與郡主討教……若犬子當真有所長進,定會好生感激郡主呢……”
李紈聽了這話,方才開顏一笑,說道:“侯夫人太過夸獎了,不過是智哥兒自己上進罷了,我尚需長輩們教導呢,哪里能當得侯夫人‘討教’二字……”又瞧了瞧賈母,笑道:“必是我們老太太教的,故此侯夫人才拿我頑笑取樂呢!夫人且不要信我們老太太,一時悶起來,才要拿我醒脾的……”
眾人都笑了起來,賈母一面指著李紈一面笑對齊國侯夫人道:“你不知道,前兒太后還與我說,這孩子最是調皮的,我還不信,誰知今兒在你面前卻露了餡。”
又對李紈佯裝嗔道:“郡主只管淘氣,看侯夫人笑話呢……”
齊國侯夫人忙笑道:“哪里會笑話,若我日后有這么一個媳婦兒在旁,還不得樂壞了?”
李紈聽見,便瞧著齊國侯夫人微微一笑。賈母卻未深想,只點頭道:“侯夫人說得是,多虧這孩子平素逗我開心,便是飯也能多用兩碗……”
李紈一面讓著齊國侯夫人坐下,一面點頭正色道:“果真如此!侯夫人不知道,這如今老太太不敢留我在這用飯了。只道是,原來一個人多用些,尚看不出甚么……誰知多加了一個我,便得多預備兩人的分例,直怕我累及她老人家被人笑話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