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嘯——”
在湛藍的天與散布的大朵白云間,一道黑影飛掠而過,艷陽高懸下,那鷹隼翱翔于天,不知相距多高的大地,響著馬蹄聲,讓鷹隼在翱翔間俯瞰而下。
起伏錯落的草原大地上,在風的吹動下,綠與白似在游動一般,這里充滿了詩情畫意,可一些黑點的出現,卻打破了這份意境。
“噠噠噠……”
馬蹄聲響個不停,甩開蹄子疾馳的戰馬上,全副武裝的騎卒上下起伏,可那一雙雙冷眸卻讓人不敢直視。
“吁!!!”
“咴溜溜——”
不知是在何時,馳騁的騎隊開始停下,為首的宗寧猛勒韁繩,整個人如長在馬背上一般,任由胯下坐騎而動,他卻穩穩地坐在馬鞍上,那雙冷眸快速掃看各處。
“將軍,這賀賴雄真夠狡猾的,是想將我部朝拓武山脈引啊!”身后一將騎馬上前,身軀微微上前,對觀察地勢地形的宗寧說道。
“你錯了。”
宗寧雙眼微瞇,冷著臉道:“這家伙想引的不止是我部,還有在拓武城駐扎的營校,娘的,難怪慕容古這廝,會派這家伙過來啊,險些著了這廝的道!!”
聽到這話,身后所聚十余眾騎將,你看我我看你,顯然沒有想到自家將軍會這樣講。
其實對于近來北疆沿邊及前線發生的種種,在他們之中有不少是有疑的,這好端端的,為何要如此刺激北虜啊。
難道真是因為在虞都的天子,派人給征北大將軍府頒來旨意,就北虜使團離開一事要展開攻勢嗎?
可這未免太過草率了吧。
畢竟大虞治下可不安定啊。
“派去拓武城的騎卒,算算時日,應已進抵了吧?”在眾將心有所思之際,宗寧開口說道。
一將抬頭看看天,皺眉在盤算什么。
很快那人就看向宗寧,“不出意外的話,將軍要傳達的話,拓武城上下已知,就怕半路會有截殺的。”
“再派三波去。”
宗寧不假思索道:“在此安營扎寨,不跑了,娘的,老子倒要看看,他賀賴雄知曉我部在此,究竟敢不敢來!”
這……
身后眾將聽后,無不露出驚愕之色。
顯然這是他們此前沒有想到的。
“還有,派人去后軍,叫他們抓緊趕過來。”不管麾下眾將怎樣想,宗寧舉起馬鞭道:“賀賴雄麾下驅使的北虜騎兵,只怕是不下兩萬,靠咱這萬余眾騎兵,想跟他們打,這勝算不大。”
“是!”
身后眾將,立時就有人抱拳喝道。
不多時,馬蹄聲就響了起來。
在數名騎卒向后馳騁之際,與之相隔數里之外,一處緩坡上,數十眾騎卒分散開,立時就看到了黑影,沒有絲毫猶豫,其中就有騎卒朝后馳騁而去,他們乃是大股騎兵所派先鋒游騎。
別看宗寧脾性火爆,但心思卻很縝密,他所親率的數百眾騎隊,就是他撒給賀賴雄的餌,很顯然,同樣在撒餌的賀賴雄沒有咬上去。
‘慕容古這廝,明顯是有意在試探啊。’
相較于這些,騎馬而定的宗寧,眉頭緊蹙的盯著眼前這片戰場,嗯,這是他選定迎戰賀賴雄的戰場。
賀賴雄要是來,那就戰。
要是不來的話,那就撤!!
在世人的眼里,前線爆發戰爭,在雙方軍隊集結完畢,一不合就開罵開戰,可真實的戰場,就是試探再試探,這期間伴隨著小股沖突與廝殺,直到找尋到敵軍的薄弱處,就毫不猶豫的殺去撕開口子。
眼下所經歷的,是宗寧從軍以來,最為麻煩也最嚴峻的存在,雙方都揣著各自的心思,關鍵是雙方主力都沒有動,他與賀賴雄扮演的角色,就是在試探對方,哪怕真爆發的戰事,雙方主力是不一定出動的,但是由此一些事情也會被在后方的知曉,繼而揣摩對方到底是想干什么。
‘孫斌啊孫斌,你他娘的可一定要猜到老子所想啊。’
在不少注視下,宗寧依舊未動,可他的眸中卻掠過精芒,手更是緊緊攥著韁繩,賀賴雄這一出動,如果滅虜城這邊沒有任何動靜,反而任由其在前線各處馳騁,這反倒會叫賀賴雄,乃至其背后的慕容古察覺到不對勁兒。
惱羞成怒,就要有惱羞成怒的姿態。
想以此叫敵人覺得他們又有想掩蓋內部動亂,那么這場戲就必須好好唱,用心唱才行。
在北疆待了這么多年,宗寧也好,李鷹也好,昌盛也罷,亦或是其他一些武將,他們對慕容古等對手,那是極其了解的。
中樞這邊,是通過一封封奏疏及軍報,才對他們有所了解的。
但邊陲呢,是拿血,甚至是命,一次次交手試探下了解的。
文字是概述不了活生生的人的!!
“收隊——”
當宗寧的軍令響起,數十眾騎卒便朝各處馳騁,不多時,這支騎隊就開始回撤,按著宗寧所選之地,等待著后進袍澤匯合……
時間就這樣流逝。
天不知不覺間黑了。
噼啪……
篝火燃燒發出聲響,但卻遮掩不了腳步聲,馬鳴聲,馬蹄聲,在這片區域,肅殺之氣籠罩著。
一處較高處。
臨設帳篷內。
“將軍,跟您預料的一樣,在距我部向北十里開外,賀賴雄所部在此駐扎。”
一將蹲在地上,那石塊、木條擺弄著,半蹲著的宗寧,表情嚴肅的看著聽著,而在其左右,或蹲著,或站著不少將校。
“這廝很是精明,所選之地跟我部一樣,是比較難發動夜襲之處,在其外圍一帶,更是撒有不下數百眾游騎。”
“這廝不對勁啊。”
一人聽后,立時就道:“將軍選的這處地方,對于雙方而優勢都不大,距雙方后都有不短地距離。”
“即便將軍想在此地跟其一戰,可要是末將的話,肯定不會就這樣跟我軍交戰啊,畢竟真打起來了,后援殺來了,只要我軍不落下風,想跑是很容易的。”
“的確,這不像賀賴雄的風格啊。”
另一人緊隨其后道:“還有,將軍,您真不會想在這一帶,跟賀賴雄打一仗吧?這對我部沒有任何好處啊……”
講到這里時,一道道目光聚焦到宗寧身上。
“誰說沒有好處?”
宗寧冷哼一聲,神情倨傲的起身道:“殺的北虜多了,那好處不就有了,此前在滅虜城時,你們一個個在老子面前聒噪,說什么沒有仗打,啥好處都撈不到,現在北虜就在咱跟前,這仗,你們是敢打是不敢打?”
聽到這話,起身的那些將校,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在他們的臉上露出各異表情。
有仗打,他們肯定樂意啊。
可這仗打的,未免太稀里糊涂了吧。
“將軍,這要叫公爺知道,會不會怪罪下來啊。”
人群之中,一人的聲音響起,“畢竟咱們這次出動,是向征北城派人傳信了不假,但是卻沒有收到回令啊。”
“的確,這要是因為咱們這一動,導致北疆沿邊局勢有變,鬧不好,多地都是會爆發沖突的啊。”
“眼下在我朝宗慶道一道,這內亂到底是平定了,還是沒平定,中樞這邊,至今都沒有給消息啊。”
“這不得不考慮啊,萬一內亂沒平,北疆又起亂子,中樞要怪罪下來的話,公爺他要是不抗的話,那咱們……”
在那人話音剛落下時,一些將校跟著講出心中所憂。
“他是公爺,難道老子就不是公爺了!!”
見到此幕,宗寧瞪眼道:“戰場形勢千變萬化,滅虜城跟征北城,不是他娘的挨著的,這兩地是有距離的。”
“啥都他娘的聽令而動,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!”
“瞧你們一個個那慫樣,老子都不懼,你們怕個屁,就算是把天捅塌了,那也是個子高的人來頂!!”
被宗寧這樣一罵,帳內眾將無不低下了頭。
別看宗寧表面動怒,實則內心卻很平靜,因為有些話,現在還不能跟麾下這幫將校明,這些日子下來,宗寧揣摩到了另一層深意。
那就是遠在虞都的天子,為什么毫無征兆要發動這場戰爭了。
這是他娘的要立威啊。
別的地方就不說了,單說北疆沿邊一帶,因為征北大將軍府的一些動靜,這有多少人質疑與私議啊。
而在這些質疑與私議下,或多或少的都會捎帶上天子。
這是有多不相信天子,會把大虞社稷給統御好,才敢這樣啊。
邊民中是這樣。
在邊軍中同樣也有。
這還了得?!
其父活著的時候,可沒少給他寫信,這些信,宗寧他至今都珍藏著呢,而在這些信中,聊的最多的,就是今上啊。
起初宗寧也在心里犯嘀咕,就今上那年紀,真的能掌控好一切嗎?
直到韓青率軍凱旋歸都后,今上從上林苑擺駕歸宮,這之后發生的很多事,別看宗寧離虞都遠啊,但是這些他都知曉了。
那中樞叫今上攪動成什么樣子了。
尤其是太皇太后薨逝后,還把皇太后給廢了,那時候宗川還活著,在北疆的宗寧,得知這一消息后都驚住了。
這可是太宗元后啊,說廢就給廢了?
徐黜、徐恢他們居然沒有任何反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