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妾想,趙夫人薨的消息,千萬不能被外人知道。”
殿外的雨還兀自下著,青鼎爐里的火光把那人棱角分明的臉映得溫和,在她面前,那人總是耐心的,“阿磐,你說。”
謝玄總是愿意聽她說話,也因此,他愿聽的時候,她也總是要說上許多,“晉與趙親善,是諸國都知道的事了。除了韓國,其余諸國也都瞧著呢,因而趙氏雖死,‘趙國夫人’卻不能死。至少留著‘趙國夫人’的殼,等到韓國公主嫁過來不可。”
那人側耳聽著,把她的手塞進了自己胸口,就用胸口的溫度暖和著她,“你有什么打算呢?”
炭火在爐中噼里啪啦地響著,手在那人懷中捂著,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人穩健的心跳,他的胸膛原就是那么溫厚,因而原本在雨中涼透的身子很快就暖和了過來。
她輕聲細語的,出口的話卻堅定有說服力,“妾家中沒有鐵礦海鹽,卻有一個主意,既能穩住韓人,又能為大王要來鐵礦海鹽,妾先說,大王再看妥不妥當。”
他們相對而坐,離得極近,身上心里無一處不是暖融融的,膝頭抵在一起,因而就連膝頭也是暖融融的。
那人眸光溫潤,點頭引她繼續說下去,“說說看,孤聽著。”
阿磐聲音一低,娓娓道著,“命人假扮趙國夫人,瞞過韓人,南平的習性,妾已摸得清楚,不會出什么差錯。”
那人笑,又問,“日后韓人過來,發現‘趙國夫人’已偷梁換柱,又當如何?”
是啊,偷梁換柱,談何容易。
阿磐也笑,“尋個身形相仿的,戴上一張人皮面具,任是火眼金睛,也休想查出分毫。”
阿磐細作出身,對這事兒熟。
她的先生曾怎樣操作,她身在其中,也悟了不少的道。
當年,蕭延年便憑著人皮面具在諸國之間暢行無阻,扮得了趙敘,亦扮得了謝玄。
她身在其中,吃了不少苦頭。
如今也要出師,做個小特務頭子了。
她還說,“這樣的人皮面具,妾只見過,雖還沒有自己動過手,大王再給妾一些時日,韓國公主嫁來之前,總能造出這樣的人皮面具來。”
那人聽了鳳目生光,頗為贊許,又問,“殼里的人,你可有了人選?”
自然啦,早說了要為君分憂,為君分憂就要把什么都想在前頭。
要告訴他都有什么方法,而不是只能問他該怎么辦。
火光下的阿磐盈盈一笑,恍著那人的心神,“妾想,鄭姬就是最好的人選。”
“鄭姬?”
是啊,鄭姬。
阿磐一一向他解釋,“鄭姬穩重有主意,適才在華音宮,妾有意試探,問她們對趙氏如何處置的看法,唯鄭姬想到了韓人見過趙氏,是不能公之于眾的。”
那人點頭,被捂進胸口的手明顯察覺那人的心跳急了一拍,那人的稱贊便是發自于那乍然加快的心口,“阿磐,你真了不起。”
那人興奮的臉色微微發紅,“孤還要告訴你,孤的人,已經能造出來人皮面具了。”
這可真是一樁大好的消息啊。
阿磐是極少從謝玄臉上見到這樣興奮的神色的。
這天下就好似一張棋盤,他把這張棋盤有條不紊地操控著,少有什么意外,也就少有什么事能使他如此興奮。
說起來,他也吃夠了蕭延年的悶虧,老早就領會了細作的厲害。似他這樣自負的君王,豈忍得了自己有哪一處不如人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