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山公,眼下叛軍就在城下,老賊抬出了圣上御賜的匾額,對守軍造成了極大的煽動。雖說暫時城內的局面還算平靜,但保不準已經有人在暗中勾連。燕子都的兵馬都要用來守城,兵力不足,無暇估計城內士紳,所以一旦城內士紳暴動,襄陽城必然是保不住的。”
經略使府內堂,燈火閃爍,毛滄海一臉凝重。
姚云山神情也是嚴肅,“郝興泰還真的敢調兵出營?”
“郝興泰和盧淵明沆瀣一氣,一旦盧淵明垮臺了,他郝興泰在山南軍也站不穩。”毛滄海淡然一笑,“如果眼睜睜看著盧黨被咱們鏟除,郝興泰卻無動于衷,曹王也放不過此人。”
姚云山微點頭,問道:“毛大人,你想讓老朽做什么,但說無妨。”
“云山公,你有所不知,盧淵明現在對你我二人痛恨至極。”毛滄海含笑道:“他已經沖著守軍叫喊,要重金懸賞我們的人頭。”
姚云山也是笑道:“老夫已經聽說了。聽說老夫的人頭只值五百金,這盧淵明實在太小氣。”
“云山公,是我對不住你,沒有一擊致命,讓盧淵明逃脫,才釀成巨禍。”毛滄海苦笑道:“目下叛軍集結在北城外,其他三面都沒有部署兵馬,這自然是準備主攻北門。”
姚云山皺眉道:“他這是有意留出缺口,讓你們覺得有撤走的退路,不會鐵了心堅守下去。”
“那老狐貍的心思,我又豈能不知?而且我可以肯定,其他城門外,肯定還有游騎兵。”毛滄海撫須道:“老賊真正的目的,倒也不是真的非要將我們斬殺。他無非是要重新奪回襄陽城而已。如果我們真的撤離襄陽城,反倒是他愿意見到,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重掌襄陽。但我是朝廷任命的經略使,絕不能為了偷生,將襄陽城送給叛軍。”
姚云山肅然道:“毛大人有此心,便是我大梁真正的忠臣。”頓了一下,才道:“老朽可否做些什么?要不要再召集城中的世家......!”
“不用。”毛滄海搖搖頭,“云山公,如果此番我們勝了,真的除掉了盧淵明,那么山南士紳便會借你為依仗,為了維護自身利益,定是以你為旗幟。那時候,他們希望以你在朝中的威望和人脈,保全山南門閥。可是如今的境況,他們都會覺得叛軍破城是遲早之事,大部分人心里已經做好再次倒向盧氏的準備,即使您老出面,也難以改變他們的想法。”
姚云山臉色凝重,卻不得不承認毛滄海之有理。
“我請您老過來,是要告訴您老,我已經安排人做好了準備,今晚送您出城。”毛滄海看向一直站在云山公身后的姚瓊娘,溫道:“瓊娘,出城之后,你們兄妹要照顧好云山公,會有人一路將你們送到神都。到了神都,也不要聲張,莫要讓曹王的人知道你們進京。你們直接去找駙馬爺,將這封密信交給他......!”
說話間,從袖口取出一封信函,伸手遞過去。
瓊娘急忙上前,雙手接過信函。
“這封密信交給駙馬之后,他會安頓你們,后面的事情他也知道怎么辦。”毛滄海正色道:“我派的人很謹慎,不出意外的話,應該可以順利將你們送往神都。不過凡事都有萬一,如果.....當真被叛軍攔截,你便迅速將這封密信毀掉......!”
瓊娘看著手中書函,朱唇微動,欲又止。
“不過實在來不及,那也沒什么。”毛滄海嘆道:“密信并無署名,也是用安好寫成,他們拿到手,也起不了什么作用......!”
姚云山皺起眉頭,“毛大人,你這是.......?”
“是我將您老卷入進來,自然要給你一個交代。”毛滄海沉聲道:“吹雪、曉風!”
從后面立刻出來兩名青衣侍童,都是背負長劍。
“你二人現在就護送云山公三人離開。”毛滄海吩咐道:“如果途中遭遇不測,除非你們已經死了,否則不許任何人動他們一家三口半根毫毛。”
兩名侍童同時單膝跪下,“大人,我們要護衛在大人身邊,死也不走。”
“嗆!”
毛滄海很干脆拿起手邊的佩劍,直接拔出,劍指侍童,冷聲道:“老子當初收留你們,就是讓你們辦事,不是和你們講感情。這是交給你們辦的最后一件事,到了神都,將云山公一家三口安全交給駙馬爺之后,你們就算報答了老夫,想去哪里就去哪里。但這件事情辦不好,你們也沒必要活著了。”
侍童都是眼圈泛紅,同時磕頭,然后起身,向姚云山和瓊娘道:“云山公,我們走!”
“等一下!”姚云山看向毛滄海,“毛大人,老夫可沒說要走。”
毛滄海一怔。
“老夫生在此地,養在此地,半只腳踏進棺材,就算死,也是要死在襄陽。”云山公嘆道:“老夫實在不想客死異鄉。雖說城中世家未必都會聽從老夫勸說,很多人會見風使舵,但其中還是有些明事理之人。我們手里有盧黨的罪證,也有人證,他們心里其實都知道,城外的就是叛軍。”
毛滄海嘆道:“知道又如何。公道不在人心,是非在乎實力。只要盧黨贏了,叛亂的就是我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