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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落地小說網 > 權相養妻日常 > 109、自娛

      109、自娛

      自從進了京兆尹的牢獄,唐敦這還是頭一回見到韓蟄。

      十余日與世隔絕,他不知外頭情形如何,但從京兆尹雷聲大雨點小的舉動來看,想必傅氏并未死在范自鴻的手中——否則他不會被關在此處不聞不問,韓蟄更不會拖到此刻才來看他。

      以韓蟄的機警洞察,必定能窺破他跟范自鴻勾結合謀的打算。

      唐敦對上那雙沉厲的眼睛,有些忌憚,卻不至于太害怕,只起身恭敬行禮,“大人。”

      韓蟄沒出聲,半晌才冷聲道:“是祖父?”

      “是。”唐敦保持抱拳的姿勢,垂眸看著地上的干草。

      決定出手時,他便想過可能的結果。若傅氏死了,劫持的事死無對證,一箭雙雕。若傅氏沒死,韓蟄縱然盛怒,有韓鏡居中斡旋,必定也不會傷他性命。畢竟,韓蟄雖兇悍冷厲,頭頂上卻還壓著韓鏡。

      唐敦先被貶謫再被起用,官職雖在錦衣司中,卻早已成韓鏡的人手。

      相府以韓鏡為尊,他的性命有韓鏡保著,韓蟄未必肯為這點小事撕破臉,哪怕此刻盛怒貶謫處置,只要留著性命,能為堂妹報仇、得韓鏡器重,仍是值得的。

      這利害唐敦早已權衡清楚,此刻對著韓蟄,反倒少了素日的敬畏忌憚。

      兩人沉默各自,片刻后,韓蟄神情淡漠,轉身離開。

      唐敦微覺詫異,緊緊盯著他背影,直到韓蟄走遠,仍未能回過神。

      這是何意?

      牢獄外,京兆尹請韓蟄入側廳奉茶,將擬好的案情判決呈上,請他過目。

      前日韓蟄曾派人過來,說已將被劫走的韓少夫人救出,因性命無恙,不須深究。

      京兆尹總算松了口氣,按他授意趕緊結案,唐敦認罪時已被奪了在錦衣司的官職,便只以劫持的罪名,判往采石場服役五年。

      范自鴻的罪名倒是頗為難辦。

      雖說唐敦和那丫鬟都曾指認范自鴻,范自鴻卻始終不肯認罪,而韓少夫人據說當時嚇暈過去了,連同看守她的惡賊也是雇傭的江湖草寇,不知背后買主是誰,難以取證。

      末了,還是韓蟄說疑罪從無,京兆尹才敢寫下判決書。

      此刻將判決書給他過目,京兆尹仍是滿心忐忑。

      韓蟄倒淡漠如常——范自鴻雖是此事主謀,背后卻有范通撐腰,哪怕他真的劫持了人,證據確鑿,既沒傷及人命,也只會判個服役之類的小罪名而已,無關痛癢。范家雖被罷相,畢竟還有貴妃和節度使,有的是辦法在刑場變通。且如今局勢動蕩,河東那只握著兵權的惡虎,不宜逼得太緊。

      將范自鴻驅出羽林衛的意圖已然達到,要算私賬,有的是一擊斃命的時候。

      韓蟄將判決擱在桌上,“何時呈遞刑部?”

      “待會就去。”

      韓蟄頷首,想起唐敦那有恃無恐的樣子,神色冷凝,“后日送他去刑場。”

      京兆尹沒打算戳韓家的老虎鼻子,無關緊要的事,自是從善如流。

      韓蟄沒再耽擱,出了京兆尹后去錦衣司,晚間回府,徑直往韓鏡的書房里去。

      ……

      藏暉齋,韓鏡忙完手頭的事,正沏了壺茶慢慢喝。

      書房里陳設古拙,書案旁供著一尊青銅鼎,旁邊瑞獸香爐上,香氣淡裊。今日范逯丟了相位,甄嗣宗對他的舉薦也沒敢有異議,韓蟄接任門下侍郎的事已是十拿九穩,朝政上稱心如意。

      年逾花甲的相爺,額頭印了深深的歲月印記,精神卻愈發矍鑠。

      面前的桌案上擺著封信,是曾與他共事過的章瑁之。那位年過七十,身體卻仍健朗,信上筆鋒剛健工整,銀鉤鐵劃,不遜當年。

      韓鏡瞧著那封信,沉目喝茶,盤膝深思。

      外頭管事扣門,稟報說韓蟄來了。

      韓鏡眉目微動,將那封信收到屜中,道:“進來。”

      韓蟄應聲而入。年前跟韓鏡爭執過后,祖孫倆朝政上齊心協力,私下里卻芥蒂別扭,韓蟄已有許久沒踏進這座書房。屋內仍燒著炭盆,熱氣熏暖,他走至案旁,對著盤膝端坐的韓鏡拱手。

      韓鏡眼皮微抬,“總算肯過來了?坐。”

      韓蟄仍舊山岳般站著,動都沒動,“孫兒過來,是有正事與祖父商議。”

      “范逯罷相,今日皇上已單獨召見我和甄嗣宗,商議相位之事。”韓鏡坐得低矮,抬頭說話實在吃力,便只慢慢斟茶,“甄嗣宗看得清形勢,附和舉薦,事后也沒再求見皇上,這是算是妥了。”

      韓蟄只淡淡“哦”了聲。

      片刻沉默,韓鏡沒等到他多說話,詫異抬頭,見韓蟄仍是沉眉肅目、無動于衷的姿態,皺眉道:“出將入相,往后行事應與錦衣司使不同,手頭事情多了,更須打起精神應對,不得有半點松懈自滿。你這算什么態度,坐下!”

      “我想求祖父一個承諾。”韓蟄仍舊巋然不動。

      兩番抗命,韓鏡皺眉愈深,脖子發酸,索性站起身活動腿腳,“什么承諾?”

      “關乎傅氏的。”

      韓鏡動作微頓,衣裳整到一半便收回手,眼神微沉。

      “范逯相位既去,皇上對范家有了疑心,范自鴻很難再回羽林衛。宏恩寺的案子已讓京兆尹結了,傅氏也該回府,幫母親分擔府里瑣務。祖父——”韓蟄抬眼瞧著韓鏡,目光沉靜,“我想求個承諾,無論如何,不傷傅氏性命。”

      他的態度沉靜,不似爭執挑釁,卻是志在必得的執拗。

      韓鏡冷笑了聲,轉身不應。

      “祖父方才說的,往后朝中事務繁忙,孫兒須全副精神應對,方能確保無虞。今日之情勢,是韓楊兩府費盡心血而成,誰都不能兒戲。”韓蟄瞧著他微微僵住的脊背,語氣稍緩,“府里人手有限,該用在正途,不該因祖父和我的爭執,平白耗損,分心費神。”

      書房里沉寂安靜,唯有淡煙裊裊騰起。

      好半晌,韓鏡回身,眼中盡是陰郁濃云,“是要逼我承諾?”

      “不是。”韓蟄偏過頭,瞧著書案,“祖父不喜傅氏,我不愿辜負傅氏,帶累她性命。若祖父仍舊執意,我分神照看就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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