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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第六十章 廿八

      明鸞搖頭道:“算了,問的人多了,總有風聲會傳出去的,還是小心些的好。既然分號的人都四散了,總有幾個本地雇的伙計,你想想有哪個是老實不多話的,去找他打聽打聽得了。給他一點銀子,讓他別跟人說我們曾經回來過。”她猶豫了一下,“我嘛……也可以找找信得過的朋友。”

      她那位信得過的朋友,就是早已遷居德慶城的崔柏泉。崔柏泉的表舅是同知衙門里的差役,對宮氏的案子想必較為清楚了解,而且作為難兄難妹,她對這對舅甥的為人還是很信任的。

      她留下老松嬸在茶樓里看著包袱,讓老松頭去找伙計,自己卻獨自一人往崔柏泉租住的小院走去。臘月二十八的天氣已經極為寒冷了,街上飛揚的塵土少了許多,地面才灑過水,濕濕的,風一吹,越發冷了。她縮著脖子,將氈帽往下壓了壓,蓋住兩只被凍得發紅的耳朵。

      街上行人一串一串的,不是提著滿滿當當的籃子,就是抱著新買的各色鮮艷布料和紅紙扎的燈籠、揮春等物,也有蠟染料子,個個臉上都帶著喜慶滿足的笑。明鸞見狀,不由得想起自己初來德慶那兩年,那時候過年雖然也熱鬧,人們置辦年貨卻沒那么多花樣,如今連街邊賣糖人的攤子都多了兩個,還有賣各類粥面小食的,生意都很好。這大概是因為人們生活好了,手頭銀錢多了,所以舍得在過年前置辦年貨了吧?她想到德慶州內越來越多的果園、織布作坊、養蠶作坊、蠟染作坊與竹編手藝人們,想到自己也在其中摻了一腳,心情就明郎起來。

      雖然陰差陽錯地跟家人擦肩而過,但現在章家遇赦了,可以回家,也可以擺脫清苦的流放生活,以后還有好日子在等著她呢,她的心情怎會不好呢?

      正暗暗歡喜間,忽然有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從她面前走過,當中有個****尖著嗓子叫:“我不騙你們,真的是今日行刑大節下的,這也太不吉利了但聽說是她殺人的時候被抓了現行,再狡辯也無用了,她自己也明白,就未干脆地認了罪,知州大人才想要在年前行刑,免得夜長夢多的。”

      “該我早就說了,那種人不是好東西”另一個長著一對三白眼的****應道,“果然,連人都敢殺,還是她男人的親姐姐和親外甥,真是喪心病狂啊她自己犯渾就算了,還要死在這當口,真是太不吉利了”她嘴里雖然說著不吉利,但臉上的神色卻是明晃晃的興奮,似乎并不真心覺得那不吉利的事叫人沮喪。

      “他一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章百戶的老婆是怎么死的?他們夫妻原本都說不知道,結果現在如何?還不是認了,是杜氏自己氣憤不過,把人砸死的。她男人幫著埋的尸,還說自己冤枉,弄了個鞋子丟到山邊去,想要哄官府。杜氏是兇手,她男人就是幫兇坐那幾天牢,已經便宜他了”

      “沒錯依我說,就該把他們夫妻一道砍了才是,只砍老婆太可惜了。還有他們那閨女,小小年紀,長著一副狐媚樣兒,成天在衙門前頭抽抽答答地哭,引得男人們不安份這樣的父母養出來的女兒,肯定也是壞種子,合該一并砍了才干凈呢”

      幾個女人七嘴八舌地往知州衙門的方向走去,明鸞在路旁早已聽得呆了。如果說前面她還沒聽出端倪來的話,后面連姓名都出來了,她哪里還會猜不到?分明就是宮氏那樁案子難道說,官府終于發現宮氏的尸首了?沈家人確實殺了她?

      明鸞心下一時亂了,忽然感覺到左臂一疼,有人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,她連忙回頭一看,松了口氣:“原來是你呀,小泉哥,我被你嚇了一跳。”

      崔柏泉臉色肅穆,四處張望一眼,便硬拉著她的手臂往自家方向走。明鸞被他拉了個踉蹌,忙說:“你慢點兒,我自己能走。”他才放輕了力道,卻仍舊緊拉著她的手臂。

      到了崔柏泉租的小院,院里并沒人,明鸞用力掙開崔柏泉,一邊揉著手臂,一邊張望四周:“你母親不在家嗎?左四叔呢?衙門今天還沒封衙呀?”

      “我娘在隔壁人家做針線呢。平時舅舅與我有事要忙時,無人照看娘,雇人花費太大,況且眼下快過年了,誰也不肯上外做工,鄰居有個大嬸,是個****,帶著一雙小兒女過活,便答應白天接我娘過去照看,一起做做針線,我們每月助她些米錢就是了。”崔柏泉再次拉住明鸞的手要她坐下,“你怎會在這里?你們一家不是走了么?我還聽說你生了病,是被人背上船去的”

      明鸞干笑幾聲,訕訕地道:“我的病已經好了,因為有事忘了辦,就回來看看。”頓了頓,“就是我二伯娘的案子。祖父人雖然離開了,但心里還是記掛著,二伯父很快就會回來的,到時候總要給他個交代不是?”

      “你還哄我?”崔柏泉冷笑,“你才走了幾日?走那天還病得要人背上船,如今不但折返了,還臉色紅潤活蹦亂跳的,你真當我好哄是不是?”

      明鸞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郟:“哪兒紅潤啊?這是凍的,你看仔細了”

      “行了”崔柏泉揮揮手,“我知道你如今不比以往了,既然被赦免了,你便是將軍家的小姐,自然瞧不起我這等落魄的小兵,也不樂意跟我說實話了。”

      明鸞撇撇嘴:“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,誰嫌棄你了?要我說實話也行,你可不能說出去”

      崔柏泉挑挑眉:“這么說,那日上船的時候,我見到的真不是你?那早就懷疑了,本來還想上前告別的,你母親說你正昏迷著,我擔心要問個仔細,她又說不出來。我就知道,你那病一定有問題”

      明鸞訕笑,陳氏的性子還真的很難說謊,更別提說得順溜了,只得道:“我實話與你說,其實我提前幾日就離開了”

      崔柏泉大吃一驚:“什么?你這是……”

      “我弟弟得了傷寒,你也知道。德慶這兒哪里有好大夫能治好他?”明鸞撇撇嘴,“就算有,也不愿意出診。我是聽說肇慶那里有個名醫,醫術極好,才想試試運氣,就借口說我也過了病氣,要在山上隔離,實際上是悄悄下山坐船去了肇慶。”她記起了郭釗曾經重金請來為曹澤民診治的那位大夫。

      崔柏泉半信半疑:“是么?那位大夫叫什么名字?”

      馬貴手下的人在肇慶城里打聽消息回來后,曾經提過那位大夫的名字,明鸞便說了,還補充道:“他家那鋪子好象是叫什么妙春堂,說是妙手回春的意思。我不知道他的醫術是不是真的好,但架子很大倒是真的,聽說要來德慶出診,一開口就要一百兩診金。我哪里付得起?只好灰溜溜回來的,沒想到才回來,就聽說了家里人已經離開的消息。”

      崔柏泉一臉恍然大悟狀:“我道是誰,原來是他?這位大夫我也知道,醫術確實不凡,就是診金收得太貴了。從前舅舅也曾為我娘的病去請過他,可惜付不起銀子,后來是好說歹說,請了他的大弟子幫忙開了個方子。我娘喝了照那方子配的藥后,病情越發好轉了。如今雖然很少開口,只是埋頭做針線,但偶爾也能跟我說幾句話,跟常人已沒什么兩樣。”

      明鸞干笑著點頭:“原來他是真有本事的?大弟子都這么厲害了,早知道我也去找他的大弟子哈哈哈……”她心里有些愧疚,知道自己不該隱瞞這位好友,但想到自己潛逃去廣州做的那些事,又覺得還是不要太坦白比較好,便將這份愧疚小心收起。

      她又問:“我方才在街上聽說了我二伯娘的案子,已經定了沈家人的罪了?”

      崔柏泉點頭,正要與她說詳情,忽然聽得門上一動,吱呀一聲,打開了,左四穿著官差服飾從外頭進來,三人照了一面。

      左四臉色變了,肅然喝問:“你怎會在這里?”(未完待續。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,歡迎您來手機網(qidian.)訂閱,打賞,您的支持,就是我最大的動力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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