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出來的時候,章寂給過她一些銀子,但大多交給馬掌柜,用在打點各處衙門以及卞大人那邊的閑雜人等上了,所以連租房子的錢,她都是自掏腰包,若要再置辦過年用的物件,便有些手緊。她不想問茂升元的人借銀子,就盤算起了短期內掙錢的計劃。她沒有本錢,繡花的本事又沒法跟自家便宜老媽相比,于是便尋了個清晨,跑到城外山上的野竹林里,砍了幾根竹子下來,劈成細篾條編起了各色精致的籃子、籠子與針線籮,還花二十文錢買了些彩紙和筆墨,扎了小小的紅燈籠,上頭寫些吉利話,或是畫了吉祥圖案,添上小半截蠟燭,用細竹棍兒挑了,尋些草繩將東西一串兒捆起,拿扁擔一并挑到集市上叫賣,倒也讓她掙了些零碎銀子回來。
馬掌柜本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,見她出門還只當她是象前幾天那樣,到新租的房子去了,后來聽伙計說她挑了一擔東西去叫賣,唬了一跳,連生意也顧不得了,帶了侄兒便往集市上趕,找到人,好說歹說要勸她回去,還道:“若是短了銀子,只管找我老馬,叫東家知道我讓姑娘做這些,定要揭了我的皮”
明鸞笑道:“馬叔,您慌什么?您不說我不說,外祖父怎會知道呢?況且眼下正值臘月,多的是人挑了自家東西出來賣,也有好些是大姑娘小媳婦的,我跟她們沒什么兩樣。您就當我是在屋里待得悶了,出來玩耍散心的好了。”
馬掌柜跺腳道:“您玩什么不好,拿這種事兒來玩?咱們茂升元在這廣州城里也是有頭有臉的,叫人知道我們東家的親外孫女兒在大街上叫賣東西,不定怎么說閑話呢”
明鸞想想也是,見東西賣得差不多了,便乖乖跟他回去了。不過她可沒那么容易放棄,那堆小東西,成本極低,不過就是費些手工和心思,卻讓她掙了將近二兩銀子。廣州地方富庶,又正值年前,市民手頭頗有些閑錢,大姑娘小媳婦也敢出門閑逛的,對這種精致少見又只賣幾文錢的小玩意兒很是舍得下手去買,她只要再賣上幾日,過年的錢就掙回來了。
于是她繼續編了更多的小東西,到了第二日,卻扮成個男孩子的模樣,仍舊跑到集市上叫賣去了。馬掌柜要勸,她就說:“我現在這模樣,誰認得我是陳家的外孫女兒?”還故意粗著嗓子說話,大踏步走路,舉手投足毫無淑女風范,馬掌柜看得幾乎暈過去,只能委委屈屈地勉強接受了她的做法,只是背地里悄悄兒派了伙計跟在她身后暗中保護。
明鸞前前后后忙活了七八天,又存下了一小筆銀子,深覺這廣州城比德慶城好過生活,這筆錢她在德慶起碼要好幾個月才能掙到呢。將來全家搬到這里長住,日子應該能過得輕松許多。她又買了許多紅紙回家剪了窗花,寫好了對聯,甚至還扯了幾塊布給章寂、陳氏與文虎做新衣,卻又覺得納悶:“馬掌柜十日前就送了信回德慶,都這么多天了,怎么祖父還沒回信呢?總不能叫我一直傻等吧?”
她想想覺得不對勁兒,便去尋馬掌柜詢問,伙計們告訴她馬掌柜去了后院賬房,那里等閑是不許外人進去的。明鸞雖是茂升元東家的外孫女兒,卻也不認為自己能大搖大擺地進人家的賬房,便打算到門外叫人。她到后院時,在院中看守的伙計正坐立不安,她覺得奇怪,便問:“你怎么了?可是有什么急事?”
那伙計臉一紅,支支唔唔地說:“好姑娘,小的……小的想去解手,您能幫我在這里略站一會兒么?只別讓人靠近賬房就是。”
明鸞連日跟店里的伙計相處得極好,聞暗暗偷笑,大方地一揮手:“去吧,我替你站崗就是。”那伙計大喜,千恩萬謝地跑了。明鸞站在院中,瞧瞧周圍也沒人,便走近了賬房想叫馬掌柜。
她才走到門前,便聽得賬房里傳出馬貴的聲音:“叔叔,這可怎么好?這可是姑奶奶的親筆信,可見她是真的跟姑爺和離了”
馬掌柜在嘆氣:“事已至此,我們也不好多說什么,再寫信給吉安報準信兒吧。只是有一點,姑奶奶不肯來廣州,若要等到姑爺……不,要等到章三爺回家后,才讓伙計們送她回來,在那之前,我們要如何跟鸞姑娘說呢?”
“你們在說什么?”明鸞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。賬房里的兩人這才發現她站在門外,臉上都露出了驚慌之色。馬貴支支唔唔地,馬掌柜望見原本守在院中的伙計急急奔了回來,忍不住瞪了他一眼。明鸞便道:“您別罵他,他本不知情,是我讓他走開的。您且將方才的話細細告訴我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馬掌柜無法,只得請了她到隔壁的廂房去,將事情原委詳細說了,道:“姑奶奶在信里說得明白,她是因軍糧的事跟章三爺起了嫌隙,加上章三爺又不跟家里人說一聲,便領了押送軍糧的差事,有怕事脫逃的嫌疑,又不顧家里人的難處,姑奶奶覺得實在忍不下去了,更害怕陳家會被連累。她這也是不得已,鸞姑娘就別惱了,我們不是故意瞞著您的,只是不知該如何向您開口。”
明鸞咬咬牙,心想那種無恥的行為還真是便宜老爹干得出來的,陳氏與他和離,也算是得以脫離苦海了,可自己又怎么辦呢?她倒是樂意跟著陳氏離開,又怕章家不肯放。
不過,不管怎么說,陳氏未來能少受點苦,過得幸福一點,她也能安心了。她對這個家最牽掛的,不外乎陳氏與章寂兩個人而已。
這么想著,明鸞便道:“和離的事就這樣吧,我也不會多管。但家里人若是不能來廣州過年,我一個人待在這里做什么?橫豎調令的事已經定下來了,我干脆回德慶去吧。”
馬家叔侄大驚,又再次費盡唇舌勸阻。明鸞只是不應,見他們這樣的態度,料想他們是不會幫自己尋船的了,便自個兒跑去碼頭打聽,最近可有船去德慶。
正當她在碼頭上徘徊時,一艘不起眼的船靠岸了,幾個穿著深色布衣的人走到甲板上,打量著碼頭上的情形。為首那人壓低了聲音,吩咐隨行眾人:“去,找兩個熟知西江水道的船夫,記住,別泄露了身份,這是公子特地囑咐過的,一切都要隱密行事”(未完待續。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,歡迎您來手機網(qidian.)訂閱,打賞,您的支持,就是我最大的動力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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