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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泄露
夜里,馬貴悄悄來到叔叔馬掌柜的房間,叔侄倆對著白天剛從德慶送來的信,長吁短嘆。
馬貴悄聲問:“叔叔,您怎么沒把這件事情告訴鸞姑娘?”
馬掌柜白了他一眼:“糊涂事情都還沒弄明白呢,這沒頭沒尾的,興許只是姑奶奶鬧別扭,在沒問清楚前,還是先別告訴鸞姑娘的好。你瞧她這幾日高興得那個樣兒,若是知道了這個,這年還怎么過啊?”
馬貴有些不以為然:“這個年本來就不好過了,叔叔真以為這事兒能瞞下去?我聽鸞姑娘的口風,是鐵定要把家里人接到廣州來過年的。如今都進臘月了,離過年還有幾日?即便您不說,等她回了德慶接人,還有什么不知道呢?”
“能拖得一日是一日。”馬掌柜嘆道,“我也不是一味死瞞,明兒我就派個信得過的人手去德慶找姑奶奶問問清楚,送信的人是一問三不知,都急死我了,王伙計怎么也不先把事情打聽清楚了再來報信?”
馬貴忙道:“您這就冤枉他了,我瞧王伙計為人還是很實誠的,他既然在信里說得不清不楚的,那就一定是他不知道。想來姑奶奶未必會將這種事告訴底下的伙計,王伙計難道還能上趕著問她不成?”
馬掌柜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:“這叫什么事兒呀?我該怎么跟東家說呢?”
馬貴慢慢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,想了想,忽然笑了笑:“依我說,叔叔只管照直說就是了,東家只怕還會覺得高興呢。這幾年我在德慶掌管分號的事,跟章家人打交道多了,說實話,咱們這位姑爺……”他頓了頓,搖搖頭,“不怎么樣,從前南鄉侯府還在時,咱們離得遠,只知道他是公侯府第貴公子的作派,哪怕是傲氣些,咱們這些小人物也不敢多說什么,還覺得姑奶奶嫁到那樣體面的人家,實在是前世修來的福氣。可他家落魄了,在鄉下地方過起柴米油鹽的小日子,這種男人就有些靠不住了。咱們姑奶奶雖不是高門大戶出來的,從小兒也是錦衣玉食、呼奴喚婢長大,嬌貴處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,可這幾年在德慶,做飯洗衣、下田插秧、挑水砍柴,樣樣一把抓,鸞姑娘小小年紀就跟大人干一樣的活,別說東家了,就算是我們這樣的人,看了也不忍心。可姑爺卻象個沒事人兒似的,對家里的雜活毫不沾手,若不是章老爺子吩咐,他可能連跑腿的活都不肯做呢。偏他還對咱們姑奶奶嫌三嫌四的,受著我們東家的恩,嘴里說著感激的話,可背過身仍舊將姑奶奶當丫頭婆子似的使喚。這樣的人……姑奶奶離了也好。”
馬掌柜愣了愣:“你先前怎么不說?我只知道姑奶奶與姑爺不算恩愛,卻不知道這些。”
“周管事叮囑過,不許人將這些事胡亂傳出去,姑奶奶也囑咐過我。”馬貴看了看叔叔,“再說了,我就算跟您說了,又有什么用?即便是告訴了東家,姑奶奶一日不離了章家,東家也不過是干難受罷了。”
馬掌柜皺起眉頭:“我聽周管事說,從前曾經勸過姑奶奶與姑爺和離,只是姑奶奶不肯,說那樣不講道義,又拿一堆品行規矩什么的說事。想來章家四奶奶的娘家當年倒是干脆利落,章家一出事,他們就把姑娘接回去了,雖說背上了罵名,好歹還得了實惠,沒了面子還有里子。咱們東家當年本來也有這個意思,想著只要幫章家在德慶安頓下來,平日里多多接濟些,即便接走了姑奶奶,章家也不好意思說陳家如何。可姑奶奶不肯,東家也只得多幫著些了。我倒有些替東家和姑奶奶委屈,雖說這么一來,名聲是好聽了,可各人的難處又有誰知道呢?但沒想到姑奶奶居然和離了要和離,怎么不早些呢?”
馬貴有些不解:“叔叔這話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沒聽明白么?”馬掌柜哂道,“若是姑奶奶早些與姑爺和離了,也不必受這幾年的苦,東家一族更不會受牽連。原本姑奶奶留下來,還有個仁義的虛名在,東家念著骨肉親情,再多的苦水都咽下了,只盼著姑奶奶能跟姑爺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,夫妻舉案齊眉,白頭攜老。可如今熬了幾年,苦頭都吃盡了,姑奶奶才跟姑爺和離,虛名就不必說了,東家原也不指望這個,可這幾年東家一族和姑奶奶、鸞姑娘受的委屈又算是什么?姑奶奶日后又該如何是好?”
馬貴張張嘴,過了一會兒才道:“至少,東家不必再受章家牽累,做事也不用處處小心了。至于姑奶奶,好歹不必再受姑爺的氣了不是?叔叔,您別惱,雖說這幾年的苦都白受了,但總勝過一輩子受苦吧?姑爺那個性子,實在是配不上咱們姑奶奶,早些離了,也少受大半輩子的苦,日后再想法子給姑奶奶尋個好人家就是。遠的不說,江家大爺還沒娶媳婦呢為著這個,姑爺不知私下尋了姑奶奶多少晦氣,索性咱們就跟東家說,把姑奶奶許給江家大爺吧,也不至于擔了虛名。”
馬掌柜啐他:“出的什么餿主意?姑奶奶的終身,是你我能插嘴的么?”
馬貴只得住了嘴,過了一會兒又小聲道:“咱們還是趕緊跟東家報個信兒吧。好不好的,總要讓東家心里有個數。若是明兒派去德慶的人回來說姑奶奶真的跟姑爺和離了,東家就該派人接她回去了。”
馬掌柜嘆了又嘆:“只能如此了,明兒就派人,一路去德慶問姑奶奶,一路回吉安報信吧。”又道:“這事兒可不能叫鸞姑娘知道了,怎么也得等去德慶的人回來了再說。若是姑奶奶真的拿定了主意,索性也一并接來廣州過年得了。有什么話,就讓她親自跟鸞姑娘說去。我可不好意思開那個口”
馬貴聽了也有些犯愁:“是啊,姑奶奶若是和離了,確實省心得多,但鸞姑娘卻是章家的骨肉,離不了的,總不能丟下她不管吧?總歸是東家的親外孫女兒。我瞧她如今那高興的勁兒,還掏出私房錢來租房子、置辦家具,念叨著接家里人來廣州過年,若是知道了這個事兒,不曉得會有多傷心呢。”
明鸞對馬家叔侄的苦惱一無所知,茂升元總號與分號之間的通信,若不是給她寫的信,她一般是不會翻看的,只會向伙計們打聽信里說的與自己有關的事,因此馬掌柜把能說的都告訴她之后,她就沒想過信里還說了別的。她已經把新租的宅子整理好了,隨時都能入住,但一想到馬上就要過年,總要置辦些過年用的物件,她便又忙活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