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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一章警告
宮氏看著陳氏的神情,不知怎的心里有些發虛,只是陳氏素來軟弱,她又覺得方才自己受了委屈,全是因為陳氏親女的緣故,膽氣頓時便起來了:“三弟妹這是做什么?難不成你也要來尋我的不是?”
陳氏淡淡地道:“二嫂子,我素來都覺得家和萬事興,從不與人爭閑氣,遇事也多是退讓,你是知道的。”
“那又怎么樣?”宮氏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,“你閨女設套陷害我,叫我在老爺跟前挨了訓斥,你還有臉說什么家和萬事興,我告訴你,休想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吞不下去,遲早要叫三丫頭受教訓”
陳氏盯著她道:“她方才被你逼得跳進江水中,差一點就喪了性命,二嫂還覺得不足么?”
宮氏冷笑:“那是她在做戲又不曾真喪了性命”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“難道二嫂真要我家女兒丟了性命,才肯善罷甘休么?”陳氏臉上的表情又冷了兩分,“你我都是為人父母的,自家骨肉若有個好歹,做母親的心里是什么滋味,二嫂應該比我更清楚我雖一向忍讓,但方才看著孩子浸在冰冷的江水中,那種痛意真是深入骨髓,若能保得我孩兒性命,便是叫我舍了自己的命,都是心甘情愿的連命都能舍了,別的又有什么要緊呢?”
宮氏聽出幾分不對:“你到底想說什么?這是在威脅我?”
“弟妹不敢。”陳氏深吸一口氣,移開了視線,“弟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,當日還在池州時,沈家大*奶丟了一件她兒子穿過的袍子到我們這邊,原是沖著老爺去的,只是老爺認得那不是他的衣裳,叫我問問家里人是誰的,結果無人認領,當時,沈家的昭容曾經來找我,說那是他家的衣裳,讓我還給她。二嫂子,你可還記得?”
宮氏不明白她為何提起這件事,只隱隱約約記得好象是有這么回事,心下忽然覺得有些不安,目光也閃爍起來:“你提沈家人做什么?”
陳氏面無表情地道:“不做什么,只是弟妹如今回頭想起,沈家的昭容不知是否清楚她母親的惡毒用心,然無論如何,若她當時順利將衣裳拿回去了,自然也就沒有后頭的事了。謝姨娘不會拿那件袍子改成騏哥兒的衣裳,上面的病氣也不會過到騏哥兒身上。驥哥兒……雖說跟沈家的安哥兒有過接觸,但他究竟是什么時候發病的,誰都說不清楚。騏哥兒與謝姨娘當時跟他在一個艙房里過夜,倘若是從騏哥兒身上過的病氣……”她轉頭盯著宮氏,“我有時候會想,倘若那一天,不是有人攔住沈昭容拿回衣裳,我們家還會不會失去這么多孩子?”
宮氏臉色煞白,她也想起這件事了。當日她只是心里埋怨沈家人,不甘心叫他們稱心如意,才會隨便尋點借口為難沈昭容而已,哪里料到會有后來的結果?親生的兒子死得這么慘,倘若真是從騏哥兒身上過的病氣,那叫她情何以堪?
陳氏看著她臉色越來越難看,心中生出一絲不忍,只是一回頭,便看見明鸞不知幾時出了艙口,正在望著自己,想必也把自己與宮氏的對話聽在耳中。陳氏咬了咬唇,硬下心腸繼續道:“這件事,我沒有告訴老爺與二爺。”
宮氏愣了愣,但很快就反應過來:“你……”臉色更加難看了。
陳氏道:“謝姨娘告發此事時,只提到沈昭容曾經想來取回衣裳,卻被她母親叫回去了,過后還挨了罰,我也沒提過二嫂子故意攔人的事,因此老爺與二爺至今還不知道二嫂做過什么。若他們知道了,想必會責怪二嫂,再加上今日這一出……氣頭上還不知道會如何。死者已逝,生者何辜,我們到底是一家人,還要把日子過下去的,二嫂子,你說是不是?”
宮氏打了個冷戰,怔怔地看著陳氏,仿佛從來沒真正認識過這個妯娌似的。今日明鸞鬧了一場,她已經挨了一頓好罵,但明鸞到底沒出事,然而,死了的那些孩子卻不同。若是當日攔著沈昭容取回衣裳的事傳到章寂與章放耳朵里,章寂尚可,章放是一定容不得她了。沈氏被章家人所棄,固然讓她感到心中暢快,但若同樣的命運落到她頭上,她實在難以想象那會是什么樣的情形。她已經沒了娘家,沒了一個兒子,不能再失去婆家,失去女兒了。
陳氏看著宮氏在那里發怔,臉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,便也不再步步緊逼,只輕聲道:“二嫂子,你好自為之吧。我知道你素來嘴上厲害,只是為人也需修口德。”說罷她便拉著明鸞回艙去了,只留宮氏一人在甲板上發呆。
明鸞一家睡的地方是在后艙,此時沒別人在。明鸞鉆回被窩里取暖,瞥了陳氏一眼,心里的郁悶消散了幾分。雖然陳氏對宮氏說的那番話在她看來有些不痛不癢,但對方愿意走出這一步就好。她抬頭沖著陳氏笑笑:“我還以為母親會再次忍讓下去呢”
陳氏坐在她身邊,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:“你還敢說若不是你胡鬧,事情哪里會到這個地步?你二伯娘不過就是嘴上壞些,又不曾對你如何,你何必鬧得她下不來臺?”
才說她有進步,怎么又來了?明鸞翻了個白眼,眼角瞥見有個人影在艙口處晃了晃,似乎是章敞,靈機一動,便扁了扁嘴,哽咽道:“我也不是有意的,當時我是真的害怕極了。她畢竟是長輩,如果她在祖父面前說我壞話,祖父信了她,那我該怎么辦?母親您一向是處處忍讓的,別人踩到你頭上,你也一聲不吭,我受了委屈,你只會叫我忍氣吞聲,哪怕是二伯娘說了外祖父與外祖母的閑話,你也只當聽不到,從不跟她爭吵。父親就更不用說了,他一直不喜歡我,以前謝姨娘和弟弟還在時,只要謝姨娘說了我的壞話,他問都不問是真是假就會罵我。如果二伯娘說錯了話,二伯父罵她,父親一定會說是我的錯,與二伯娘不相干。萬一二伯娘真要逼死我,還有誰會為我說話呢?母親說我不該跳江,害家里人擔心,可如果真的要被二伯娘害死,死了還要擔上個惡名,那我還不如死在江里算了,還能少受些苦楚。”
“你說什么胡話呢?”陳氏聽得直發愣,正要罵女兒,無意中瞥見丈夫就站在艙口處,忙站起身來,“相公怎么站在那里?”
章敞看著妻子,張了張嘴,又看向女兒,神色復雜。明鸞露出害怕的表情,縮到角落里。章敞見狀,心中更是苦澀,想想自己長了二十幾歲,原本也算是兒女雙全了,因盼了多年才得一子,便偏寵了些,加上又不喜妻子,更惱女兒頑劣,便對她們冷淡了點,卻沒想到女兒居然會存有這等念頭,認定自己這個父親是絕對靠不住的,受了委屈寧可去尋死。他如今年紀也老大不小了,已失了一子,若是連這個女兒都保不住,那他這輩子過得還有什么滋味?只是這些話要如何跟個小孩子說?
章敞怔怔地轉身出了艙,一聲也沒吭。陳氏有些擔心地看著他離開,回頭瞪了女兒一眼,匆匆跟了上去。
明鸞卻沒放在心上,今天這番行事雖然倉促了點,但勝在足夠震撼,只要章家人不懷疑她是掉了包的,認定她是章家骨肉,那以后對她的態度就會和緩許多。畢竟一個性情激烈得曾經想尋死的孩子,要是再不顧及對她的態度,搞不好她就真的再去尋死了,在接連失去自家骨肉的章家人看來,保住孩子才是最重要的,其他的都只是小節。明鸞絕不介意給章敞、陳氏與宮氏一個警告,省得他們還象之前那樣渾渾噩噩的,不把她這個小孩子當回事
船一時半會兒還沒到達目的地,加上方才明鸞鬧了這么一出,驚動了前頭的官船,千戶所的武官傳了警告令過來,讓后面的人看好孩子,別再鬧事,行程便比原先預計的略慢了些。明鸞看著外頭的天色漸漸黑下來,肚子開始有了饑餓感,偏偏因為無法停船做飯,只能硬抗著,她便縮進被窩里閉目休息。才休息了一會兒,她感覺到有人進來了,就蹲在自己身邊,氣息有些急促,卻又不說話。她以為是陳氏回來了,不緊不慢地撐起眼皮子問:“這是怎么了?”卻發現眼前的不是陳氏,而是玉翟。
玉翟有些神色不善:“你還好意思問怎么了?我問你,剛剛你是故意陷害我母親的吧?我母親的為人我知道,她是嘴壞了些,罵你是有的,但斷斷不會說出要燒死你的話,一定是你胡說八道”
明鸞撐起身體掃視周圍一眼,見后艙中無人,艙口處也沒人經過,便坐起身來,背靠艙壁,漫不經心地道:“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我陷害她了?若沒有,還是小心點說話的好。”
玉翟語塞,咬咬唇:“反正我就是知道你跟我母親拌嘴的時候,我就在附近,我大可以跟祖父說,母親壓根兒就沒說過那些話,你是在胡說栽贓”
明鸞挑了挑眉:“那你為什么不去說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