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天晚上,披頭安排小寶睡覺后一個人來到酒店最高層天臺抽煙。他在天臺上獨自徘徊,內心充滿躁動不安。滿腦子都是姚蘭的影子。“漂亮女人,過去和我很熟悉我,現在離我不遠,恨我,握有重權——”披頭心里念叨著,似乎一切快都要和姚蘭對上號了。“目前我還不知道姚蘭在不在我那個城市,她做什么工作。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,姚蘭是學法律的,她不是律師就是在公檢法部門工作。如果她的確在公檢法里干,那么現在也的確像師傅說的那樣握有重權。天啊!你饒饒我吧!我要死了,但你讓我死的也太殘酷了些吧。被愛我的人,我愛的人送上斷頭臺,天,難道你懲罰了我這么多年,依然還沒有把你的怨氣發泄完,依然還要懲罰我這個受盡磨難、孤苦伶仃的人。”
披頭感覺自己彷徨無助,內心苦悶到了極點。披頭在天臺躑躅到凌晨,然后下來,他回到房間,衣服沒脫就倒頭爬在床上睡著了。
他一直睡到中午,當他醒來的時候,小寶就爬在他枕頭邊定定地看著他。
披頭左右看了看,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毯子,毫無疑問只能是小寶給他蓋的。“小寶,幾點了?”他問。
“快十二點了。”
“這么晚!你怎么不叫我起來。”
“我看老爸累了,就沒叫。”
“你幾點起來的?”披頭揉著眼睛問。
“我七點就醒了!”
“那你早晨都干嘛了?”
“我沒干嘛,就等你醒呢。”
“傻丫頭,你總不該是一直爬著看我睡覺吧!”
“沒有,我玩一會,看你一會。”
“那你一定餓了吧?”
“餓得咕咕叫了。”
披頭一下在從床上蹦起來,“好!等我收拾一下立刻去吃飯。”
吃完午飯后,披頭帶小寶去醫院看了冬瓜,然后回來。剩余的時間披頭都沒有出門,他陪小寶在房間玩。小寶看書,間或與披頭打鬧,其他的時間披頭則在焦急地等待電話鈴響起。黑皮在去找姚軍之前給披頭打了個電話,告訴披頭他和姚軍說好了,現在就去見他。從披頭接到黑皮的電話開始,披頭就忐忑不安,他雖然意識到事情可能就是這個結果,但卻依然抱有一絲希望。也許事情并不像我設想的那樣,他想。他這種緊張低落的情緒被聰明的小寶看了出來,于是一個勁問披頭怎么了,問他為什么不高興了。尤其是披頭陪小寶玩的時候,他心不在焉的神情讓小寶很是不滿,小丫頭嘴里嘀嘀咕咕表達自己氣憤的情緒。
下午四點的時候黑皮來了電話,他在電話只是說要見披頭,說有很多事情要講,電話里說不清。于是披頭就帶小寶驅車到黑皮等待的地點。黑皮上車后一不發,披頭于是也不問他。
披頭把車停在一間咖啡廳門前,三個人下車進去。披頭找了個幽靜的角落,要了一壺咖啡,給小寶要了塊披薩。之后兩個大男人開始了一番沉重的談話。
“大哥,我真不想告訴。”黑皮黑著臉說,“我覺得你命犯女人。”
“你從頭講,我想聽整個過程。”披頭說。
黑皮點點頭,于是開始講述他見姚軍以及和姚軍交談的過程。
“姚軍這小子完全變了,我在他家見他的時候他正和新交的女朋友在一起。他現在沒有過去那種勁了,已經變得老成了很多。他請我吃了飯,是他女朋友做的,我們還喝了酒。總之他還是挺夠義氣,沒把我另眼相看。后來我故意裝得喝多了和他拉起家常。那小子別人不愛談,但挺喜歡說他妹妹的。所以,我剛一提姚蘭,他就給我講個不停。”
黑皮喝了口咖啡,語氣停頓了片刻,繼續說:“他說了很多有關姚蘭的事情,他很得意自己的妹妹能那么有出息。看來這小子對他妹妹可是真好。他說在家里只有他妹妹愿意和他平等說話。他這兩年經常和姚蘭通電話,對姚蘭的情況知道得非常清楚。我于是故意不經意問他姚蘭現在在哪里,做什么,他給我說姚蘭現在在某某市檢察院,現在已經是助理檢查員了,我一聽這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大哥,命啊!這是命啊!”黑皮感嘆道,“你說中國這么大,姚蘭偏偏就到了你那地方,還干了這一行。你說不是命是什么。”
“是啊!”披頭也感嘆道,“讓我想瘋也不會想到會是姚蘭來追討我。”
“是啊!大哥,我就想不明白,姚蘭和你在一個城市兩年,你怎么就從來沒遇到她呢?”
“這我也不知道!天命注定吧!看來我得快點回去了。我得回去和我師傅商量一下,看怎么辦,既然事情是這個樣子,我也只能坦然面對了。”
“你準備怎么辦?去見姚蘭?”
“對!去見她。”
“你要死啊!姚蘭是公檢法的人,你找她不是送死嗎?她恨你啊,你是殺了人的,她鬧不好知道內情啊。你要是見她,她說不上來個恩斷義絕把你就手告發那你不死定了。”
“我就是要這種結果,我就是想看看姚蘭是怎么恩斷義絕的。如果她念舊情不告發我,還在愛我,那我就帶她遠走高飛,從此再不回來,但如果她告發了我,那我欠她的情從此一筆勾銷。我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沒什么牽掛了。”
“那小寶呢?你想過小寶沒有?”
披頭眼睛定定地看著埋頭吃披薩餅的小寶,說:“是啊!小寶怎么辦?這小丫頭是那么愛我。我要是死了小寶怎么辦?”
“是啊!小寶怎么辦?”
“不管怎么說,小寶還是有父親的。”披頭突然說,“我這個人就是爛命,必定活不過三十歲。我死了最多半年小寶就會把我忘了,小孩子容易忘事。我父親死的時候我哭得要死,以為自己活不了了,可沒幾個月,我不照樣和你們鬧得火熱。人命啊!不值錢的,這個世界沒誰照樣轉!”
“那你也不能自投羅網啊!”
“我不想了,說實在的,我活膩味了。如果老天注定我要經歷這一劫我要逃也逃不掉。”披頭煩躁地點燃一支煙,猛吸了兩口,然后又苦笑了起來,“也許!我不一定會死!”
“怎么說?”黑皮問。
“記得我師傅曾說,我要先救小寶,然后小寶將會再來救我。”
“開玩笑吧!這小丫頭,牙還沒長全呢。”
“就當玩笑吧!”
“你師傅算命百分百準嗎?”
“算命怎么能百分百準。”
“那是啊!我看說小寶是你的救星那是胡說八道。”
披頭摸了摸身邊低頭擺弄披薩餅的小寶的腦袋,嘴里喃喃地說:“那誰知道呢?也許世間所有的真理和力量就裝在最天真的孩子腦袋中呢。”
黑皮聽披頭這句調侃自嘲的話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經下定了決心。他暗自思度該如何阻止披頭這莽撞的決定,他決定當天晚上去找自己在公安局上班的妹夫,向他打聽一下披頭案子詳細情況。這個想法他沒講出來,他怕一說披頭會阻止他。其實他看出來了,披頭此時已被愛所左右了,他就想看看姚蘭愛他到底有多深,他想用命去賭一賭,在愛人和法律之間,姚蘭會選擇哪個。
“那你什么時候回去?”黑皮問。
“我想越快越好!但冬瓜的手術還沒做,我要等他手術之后再說。”
“那還要一個星期,你正好可以在這里好好休息一下。我們哥們五年沒見了,是該好好聚聚了。”
披頭點點頭,對黑皮的話表示同意。
黑皮和披頭分手后就徑直就去到自己的妹夫家去,他到妹夫家后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。他在家里等了一會,快七點的時候他妹夫回來。
妹夫見了他很是高興,把帽子、衣服一脫,立刻就上前招呼黑皮,黑皮在妹夫面前總是一副大哥的樣子,他才不管自己妹夫是不是局子里的人。
吃飯的時候,黑皮很鄭重地對妹夫說:“小海,我當哥的想問你件事,不知道你能不能講?”
“哥——,你客氣什么?什么事?盡管說!”
“那好!我朋友,我以前的大哥叫披頭的,你知道的,記得嗎?你曾給我說過他犯事的事情。”
“對!怎么了?”
“那事怎么樣了?有結果了嗎?”
“還沒有!案子還掛著呢,怎么了?你有披頭的消息?”
“我哪有他的消息!前幾天我聽朋友說那案子破了,披頭被抓了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?”
“你聽誰胡扯呢!那案子換了好幾撥人,內蒙的公安來過幾趟了,都沒結果。”
“披頭到底犯的什么事啊?”
“殺人啊!不是給你說過嗎?”
“他在哪殺人了?怎么殺的?”
“好像在某某旗白石鎮的一個叫什么窯的煤礦。那事說起來也挺奇怪的,披頭為了不讓礦上下井救人,拿斧頭砍傷了三個保安,其中一個傷得特別重,送醫院的途中就死了。”
“披頭干嘛不讓礦上救人?”
“這事說起來挺令人費解。礦上的解釋是披頭帶頭要工錢,要礦上立刻把工錢給了才能救人,我是想披頭借救人訛礦上吧。”
“這說不通啊!披頭不傻啊,他總該知道救人比要錢要緊啊!”
“這個事就不好說了,總之他砍死人是千真萬確。”
“有誰能證明他砍死人呢?”
“證人挺多,礦上的幾個保安都證明是他干的。所以這個案子基本沒什么可說的,就是抓人了事。”
“要是把披頭抓了會判他個什么?”
“那還用說,死刑啊!”小海手往外一劃拉,做了一個夸張的動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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