披頭和黑皮把冬瓜安排好后,開車到了郊外,他們找了河邊一塊平緩的草地坐下來,披頭讓小寶一個在河邊草地上玩,但警告她不要走太遠,同時還時不時提醒她不要靠近河沿。一旦小寶離開披頭的視線,他就大聲吆喝,讓小寶回來。
“大哥,小寶是誰的孩子?你怎么認她做干女兒的?”黑皮問。
“說起來話長。這孩子和我有緣分,命中注定。”
“怎么講?”
“這孩子的命是我救的。小寶四歲的時候檢測出有白血病,她得病得的很奇怪,很可能與居住環境有關。得這種病現在很多,尤其是小孩,往往是環境污染或家庭裝修的有害物質造成的。我見她的時候小寶已經六歲了,那時候我剛到南方,窮得靠賣血維持生活。有一天我去見了個人,這個人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佩服的人,是個年輕人,姓吳,也得了白血病,可惜,這個人在半年前去世了,是他讓我做了hla檢測,他自己掏的檢測費。我當時并不理解他的行為,后來才逐漸明白了,他的行為拯救了小寶的命,可他自己卻死了。人啊!有時候真是沒辦法的。小寶說起來是很幸運的,她的骨髓配型和我一致。就這樣,從我身上抽了骨髓,打到她的血管里,她現在流的是和我一樣的血,血細胞的dna結構都和我一樣。所以,說她是我的女兒一點也不過分。今年她從瑞士上學回來,見了我后就鬧著要做我女兒,我扭不過她,也就認了。”
“我看她性格和你很像啊,對你親得不行!”黑皮說。
“是啊!我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喜歡這個小丫頭。我覺得緣分就是緣分,就像我們哥三一樣。”
“大哥,小寶家個干什么?”
“小寶父親是個商人,很有錢,人還不錯,但這個人性格太懦弱,他的性格差點把小寶的命要了。”披頭看著在河邊草地上摘野花的小寶目光中充滿濃濃的愛意,像父親般的關懷,慈祥、親切。披頭把救小寶的經過大致說了一下。
黑皮感嘆道:“哦!原來大哥和小寶還有這么段故事。難得!”
“是命中注定,躲也躲不過。遇到小寶我師傅早就預過了。也許前世小寶就是我的女兒。我師傅說過,將來我遇難了,小寶就是我的救星。”
“大哥挺信命的啊!”
“不能不信啊!其實我這次回來也是我師傅指點的,他讓我回來找一個人。”
“什么人?干什么的?”
“我不知道她干什么,我只知道她是個女人,長得很漂亮,而且是我很熟的人。”
“這可就難找了,大哥以前認識不少女人。找這個女人有什么用?”
“我師傅說這個人在追討我,我的命可能會斷送在她手里。”
“這么恐怖?別是你師傅嚇唬你吧。大哥,你這也信!”
“不由得你不信啊!我在南方的這些天時常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,似乎我師傅預的危險在不斷逼近我,我已經感受到這個女人的殺氣了。”
“大哥,你在南方都做些什么?是不是犯了事了。我可聽說你在內蒙殺了人,公安正在到處找你呢。”
“這事冬瓜告訴我了,所以我也在擔心啊!我現在想不清楚當時的情況,我感覺我那幾下不該砍死人。但現在公安這么找我,倒是真有可能。沒辦法,我現在成殺人犯了。”
“你以后怎么辦?”
“不知道!”披頭望望天說,“亡命天涯吧!我還能怎樣?我這輩子只能隱姓埋名了。還好,我沒親人,用不著牽腸掛肚。”
“倒是!大哥比我要好,我現在完全被老婆栓住了,基本和過去的那些朋友不來往了。想再闖社會也沒那心了。”
“兄弟!說實在的,黑道險惡啊。如果能離開還是離開,也許有朝一日我會走得遠遠的,到一個沒有世俗、狡詐、血腥的世界中去。說真的,我活得太累了,不想在黑道混了。可我又能到哪去?昨天我看到冬瓜的樣子,感覺特別難受,沒想到我的好兄弟成了這個樣子。我們哥幾個把最好的時光浪費在一場毫無意義的紛爭中,最后得到的是什么?冬瓜殘了,我成了殺人犯,而你呢,僅憑夜市擺小攤掙活命錢。還有李老大,等他出來胡子都白了吧,最慘還是白老二,連命都丟了。我們到底活出了什么名堂?”披頭把拳頭握得緊緊的,目光陰郁地看著遠處洶涌的河水,“我們在這個時代用拳頭打天下是很可笑的事情啊!現在的世界是靠頭腦,是靠頭腦啊,我們已經落伍了。”
“大哥,你真是變了。”黑皮感慨地說,“你現在說話像個大學老師了。”
“也許吧!我感覺自己的心態真不是過去的樣子了。尤其是我現在有了小寶,我就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拼命了,這個小丫頭對我很依賴,要是我丟下她,我想她會瘋的。”
“大哥,你就沒想過另一個人嗎?”黑皮突然問。
“誰啊!”
“那個女孩!大學生。”
“你是說姚蘭吧!”
“對!”
“你提她干嘛?”
“大哥,我一直就不明白你干嘛把這個女孩搞完了就跑了。”
“什么搞完了?”
“大哥,我說句不好聽的話。你一定把姚蘭上了,然后怕這丫頭纏你你就跑了。”
“屁話!告訴你吧!我對姚蘭什么都沒做,我和她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“那姚蘭怎么像是被你勾了魂似的。你走后她大變樣了,人瘦得不成樣了。你走后她來找我和冬瓜,她問你去哪里,那眼神簡直像死人一樣,好像你把她的命都給帶走了。說實在的,我覺得你欠了那丫頭太多,我跑了那么場子,市面也見了不少了,但像那個女孩那么癡情的真是少見。你可能不知道,你走以后姚蘭找了你很久,我家她都去了好些回了,她好像每個星期天都到你那里等你,那種勁我還真沒見過什么女孩有過。大哥,我就納悶了,不知道你是使了什么招數把那丫頭搞成那樣了,她就像著了魔似的,非要等到你不可,我算是佩服那丫頭的倔勁了,大概兩年前吧,她好像是畢業了,她來找我,她給我說她要走了,說是工作聯系到南方。她說以后再無法等你了,如果你回來,讓我轉告你她走了,另外她說了句很奇怪的話。”
“什么話?”
“我記得吧——”黑皮陷入沉思,苦苦思索,“她好像是說你犯的罪只有上帝才能饒恕,說她恨你!”
“是!我的確是應該被她恨的,我欠她太多了。”披頭愧疚地說,“我一點不怪她這樣說。”
“按小弟的經驗你要是沒做什么,她怎么會那樣?我和冬瓜都認定你對那丫頭一定做了什么,否則她不會那么癡情。我和冬瓜對你嫉妒得不行。”黑皮說。
“說實在的我的確沒動她。姚蘭和我的事我說不清,因為我自己都鬧不明白,我離開她是因為我自卑,我記得我給她說我是爛命一條,活不過三十歲,現在我快三十了,看來我對她說的話沒錯,那個追討我的女人真可能會要我的命。”
“大哥,我就不明白了,你老說會有一個女人追討你。我怎么就覺得這很離譜,要說公安追你倒是可能。”
“如果是公安那我師傅就不會專門那樣說了,他說這個女人我認識,很熟,我想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是公安,可我實在想不起來這會是誰。我這次來就是要搞明白這個人是誰,到底我欠了她什么債。”
“大哥,說實在,別的人還可以替你想想,要說是女人討你債那我就納悶了,我們弟兄在一起沒得罪什么女人啊。”
“是啊!我也納悶。這事你幫我打聽一下,看這幾年誰對我感興趣,老打聽我的事。我想,既然這個人想整我,那她一定經常留意我的下落。”
“好的!大哥,沒問題。”
披頭和黑皮又繼續聊了很久。此時,小寶也許是玩累了,她坐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手里拿了個小甲蟲玩,時不時抬頭看披頭,看他是不是有招她過去的意思。
“小寶!我們該回去了。”披頭朝小寶喊。
小寶聽到披頭的召喚后扔掉甲蟲連蹦帶跳跑了過來,一下子就爬到披頭的后背上,用小手把披頭的脖子一摟,再不松開。
“大哥,小寶真和你親女兒一樣。”黑皮羨慕地說。
“是啊!”披頭背著小寶站起來,他邊走邊對黑皮說:“姚軍那小子是不是已經放出來了?”
“是啊!怎么了?”
“我想讓你去看看他?”
“看他干嘛?是不是想打聽姚蘭的消息?”
“對!我想知道她在哪里,我要去找她,我欠她太多了。”
“你會要她嗎?和她結婚?”
“只要她不嫌棄我的話我會。可我現在是殺人犯,如果和她結婚我會徹底把她毀了。”
“那你找她有什么用?”
“我不知道,我想知道她現在生活的怎么樣。如果她現在活的很好,我就走得遠遠的,再不碰她,但如果她活得糟糕,而且她還愛我的話,我就帶她走,離開這里,拋開一切,去南美,非洲,世界的任何一個可以讓我們容身的地方。”
“大哥,你真會這樣?我不知道大哥竟然也能做出這種事。說實在的,我以前認為你和我們這幫哥們差不多,蛇鼠一窩,沒想到你還能對女孩子動情,還是有那么點做人的良心。老實說,姚蘭真是好女孩,你如果娶了她,你死都該瞑目了。哦!對了,我忘了告訴你了,姚蘭自你走后可變成大美人了,真他媽漂亮,在大學城里屬這個——”黑皮豎起大拇指,“你小子福氣大啊——”
“你說什么?”披頭驚訝道,“姚蘭長相很普通啊!”
“那是過去,我們那時候見她的時候的確長的不咋地。可也怪,你走以后,她就瘦了,我想是想你想的吧,反正苗條得很,整個人都變了,完全是個大美人。我想要是姚蘭當時是后來的樣子,你肯定走不動路,還跑?你肯定樂不顛像哈巴狗一樣呢。”
披頭突然感到整個人身體僵硬起來,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,像是鋼針扎到他的骨髓里,讓他徹骨疼痛。
“她后來變漂亮了?”披頭目光凝重地問,似乎像要穿透那眼前的迷霧,看清紛雜不堪的整個事情真相。
“是啊!我一點沒騙你。女孩也他媽真怪,說變就變。還有,我感覺姚蘭連氣質都不一樣了,最后我見她的時候她顯得特別不同尋常,非常干練,說話語氣也是干脆利索,那眼睛特別冷,完全不像我們當初見的那樣。哎呀,怎么形容呢?那眼神?我現在還都歷歷在目。”
“你就直說!”
“大哥,我就直說了,你別生氣。其實姚蘭眼中有一種殺氣。我們哥們場子跑的久了,什么人是真咬人,什么人是咋呼,一眼就能看出來。所以,當時姚蘭給你留話的時候我就發現姚蘭眼中動了殺氣。我當時心里就嘀咕這丫頭可能是因愛成恨了。”
“你知道姚蘭去了南方哪里?到哪座城市?”披頭嗓音顫抖地問。
“這我不知道!她沒給我說。”
披頭沉默了,他咬著嘴唇,內心異常痛苦,難道真相真是會這么殘酷嗎?他問自己,天!難道這就是我的命?假如姚蘭是師傅所說的那個要我命的人,那我就死定了,對這樣一個女子我絕對不會逃避她的追討,我欠她的,我就還給她。披頭轉頭看著遠處洶涌澎湃的大河,在這一刻,他像被投如冰雪的荒原上一樣充滿徹骨的寒冷。
“兄弟!你明天去找姚軍,就打聽一件事,幫我問清楚姚蘭現在南方的哪座城市,現在做什么工作就可以了。”
“好!沒問題。大哥放心吧!”黑皮拍拍披頭的肩膀,內心也和披頭一樣充滿焦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