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廣如釋重負,忙將二人引出屋來,到院子西側的偏房內安歇。他先將卓南雁抱到大炕上臥好,又給把了脈,才跟林霜月道:“無妨,只是有些急火,吃一服降心火的藥便好!”向林霜月作了一揖,便跑出去抓藥去了。林霜月握著卓南雁的手,呆坐床頭,癡癡四望,卻見這間茅屋也甚是潔凈清雅,四壁都裱了桑皮紙,透過花棱窗可見屋外的秀樹遠山。想來這大醫王蕭虎臣身為故遼貴胄,便是隱居深山依然講究至極。只是此刻林霜月的心底卻覺得空蕩蕩的。她本也是清高自傲的性子,素來懶得求人,但瞧見卓南雁那蒼白消瘦的臉頰,不禁清淚在眼眶里打轉,暗道:“雁哥哥,便有什么氣,也忍一忍吧!”
過了半晌,許廣捧了一碗草藥進屋,訕訕地又陪了許多好話。林霜月看這老實人急得滿頭大汗,倒有幾分不忍,苦笑道:“小女子知道令師雅好茶道,這次特意備了許多名茶和茶具,另有他喜好的兩儀果,卻沒料到竟會鬧得這般僵”
“哎喲,我怎地忘了林姑娘還是烹茶妙手!”許廣忽地一拍大腿,面露喜色,“不如咱們便這么著了”低聲嘀咕了幾句。林霜月也喜上眉梢,連連點頭。卓南雁飲了藥,過不多時,便即轉醒。林霜月怕他再犯倔強,忙溫勸慰。卓南雁本來去意已決,但瞧見她近乎哀求的神色,只得郁郁一嘆,草草吃了些干糧,便又再睡去。
再醒來時,卻見林霜月端坐屋中,正用一只古鼎樣的小巧風爐生火燒水,坐在風爐上的那只湯瓶卻是金光閃閃,雕花精致。卓南雁不禁笑道:“小月兒,這便是你向太子求來的物事?”
林霜月并不回頭,凝神照顧風爐火勢,微笑道:“蔡襄《茶錄》中說,湯瓶以黃金為上。這鏨花黃金執壺,也只太子殿下用得起。瞧這頸,宜纖長宜峻峭,這嘴,宜堅挺宜圓小,處處都是講究學問!”
屋內有些幽暗,跳動的爐火在林霜月的雪頰上映出一抹動人得紅。卓南雁有些癡了,幽幽地道:“好久沒見你這么精心烹茶啦!”林霜月回首凝神,美眸中柔波盈盈,嫣然笑道:“我也盼著能悠閑下來,能日日都給你烹茶吃。”那笑容到后來就有些落寞傷感,她忙別過頭去,接著照顧茶水。那潔凈光亮的木桌上她早擺滿了諸般茶具,有銀蓋罐、金茶羅、玉茶筅、高腳茶籠和各色杯盞,更有銀筷、金匙以及許多卓南雁叫不出名字的器具。林霜月的動作輕柔自如,有條不紊,將金瓶里的水注入兩只銀碗,溫熱了茶盞,重又倒水煮上。再揭開那錦盒,拈出一枚茶餅,細細地碾起來。卓南雁笑道:“這是什么茶餅?”林霜月道:“此茶名喚龍團勝雪。”卓南雁道:“龍團勝雪,這名字清奇,不知有何稀奇之處?”話音未落,門外便響起蕭虎臣響亮的笑聲:“龍團勝雪,乃是北苑貢茶之精,只取茶心一縷,方寸之間,如有小龍蜿蜒。”說話之間,推門而入。許廣也陪在他身后跟進來,沖著兩人連連擠眼。
原來許廣想到師尊嗜茶,便憋出了這么一個“妙計”:先讓林霜月在此烹茶,他再陪著蕭虎臣在院中散布,料得蕭虎臣聞到茶香,說不定會過來搭訕。這老實人想出的計策雖笨,卻極有效驗,蕭虎臣聽得卓、林二人論茶,果然心癢難搔,不請自入。
蕭虎臣一步跨到了木桌之前,伸手拈起未及碾碎的半枚茶餅,瞇著眼細瞧,嘖嘖道:“果真光明瑩潔,恰似銀線,不負龍團勝雪之名!”他雖生于遼國,卻因大遼王公間嗜茶者頗多,耳濡目染,自幼有此雅好,及至隱居醫谷,茶癮更是與日俱增。適才他在屋中還怒目橫眉,這時見了茶中圣品龍團勝雪,竟變得春風和煦,好似換了個人一般。
“正要請前輩品鑒!”林霜月見他一副討好模樣,忙也笑道,“晚輩此來,特給前輩送來龍團勝雪、玉除清賞和御苑玉芽三種北苑名茶,每種團茶各備了六枚。”許廣接過那錦盒,掀開來細瞧,登時春風滿面,連連稱妙。蕭虎臣更是笑得合不攏嘴。
卓南雁在一旁卻暗自稀奇:“允文兄為了錄這團茶,煩到了太子頭上,才弄來了十八枚,怎地不弄他一二十斤?”他卻不知這種北苑貢茶造工繁復,極為名貴,北宋時一片團茶便值錢數萬,諸大臣若得皇帝賞賜一二,往往要歡天喜地夸耀多時,而嗜茶如歐陽修者,甚至會珍藏把玩數年。高宗南渡后,團茶奢靡之風稍減,但北苑名茶卻也更為罕見。
林霜月笑道:“論起品茶之妙,徐伯伯曾說過,一人得神,二人得勝,三人得味,四人得趣。”蕭虎臣連連點頭,道:“茶隱徐滌塵的話,果然大有道理。嘿嘿,那咱們四人,便是得趣了。”林霜月明眸一閃,螓首輕搖,道:“雁哥哥有病在身,剛剛喝了藥,須得忌茶,咱們只算三人得味!”蕭虎臣聽她說起卓南雁的傷病,不禁老臉一紅,干笑道:“說得是,說得是!小姑娘,聽許廣說,你是茶隱的茶道高弟,怎地還不點茶,給咱們露上兩手?”林霜月卻又搖了搖頭,道:“茶隱師所傳的乃是道家之茶,最重心與境之調和。”蕭虎臣皺眉道:“道家之茶?”林霜月道:“茶有佛道兩家之說。佛家之茶是禪茶一味,品其苦味,悟其妙諦,趙州和尚便留下‘吃茶去’的千古公案。道家之茶更有許多講究。單是這飲茶之境,便有四宜四不宜之說。”
“四宜四不宜?”蕭虎臣興致盎然,拈髯笑道,“說來聽聽!”林霜月淡淡一笑,白潤無暇的臉上光彩流煥,道:“四宜者,飲茶宜在松窗竹影、月下花前、心手閑適、佳客共語。四不宜者,疾封暴雪、葷肴雜陳、俗務纏身、主客二心!”她說到這里微微一頓,清炯炯的明眸直望著蕭虎臣,道,“這其中,尤以這‘主客二心’最為不宜!”
“主客二心?”蕭虎臣微微一愣,想到適才她說的卓南雁有病在身,不禁哈哈大笑,“好厲害的小丫頭!老夫明白你的心意了。你且讓老夫見識見識茶隱傳下的道家之茶,萬事都好商量!”
林霜月眼耀喜色,笑道:“多謝前輩!道家之茶,含英咀華為其妙境,任性逍遙為其逸境,天人合一為其化境。”說著將桌上的茶杯茶具一盞盞地取了來,道,“斗茶以建安兔毫盞為佳,但說到含英咀華的品茶妙境嘛,卻以這‘花中四仙’的茶具最盡其妙。”
許廣看那茶具光芒繚繞,形態各異,不由奇道:“這莫不就是長沙茶具?”林霜月點一點頭,先拉過一只金盤來,道:“這梅花金盤作五瓣梅花形,以梅花清逸之品與茶品相合,一盤在望,暗香浮動,茗趣平添。”
三人頻頻點頭,她又拾起兩只蓮花狀的帶托金杯放在梅花盤上,笑道:“金蓮杯的托盤如怒放金蓮,蓮性‘亭亭凈植’,與第一道茶的清和之性相近。故而第一道茶,當用金蓮杯。”蕭虎臣師徒聽得雙目放光。林霜月忽地望著蕭虎臣一笑:“蕭前輩,您瞧,二道茶該用什么杯?”蕭虎臣道:“茶隱的講究當真讓人大開眼界。我猜莫非是菊花杯?”
“不錯!”林霜月說著取過一對金菊杯,“菊性傲霜斗寒,在花中品質最高,故這味道最醇的第二道茶該用菊花盞。這菊花盞的杯身為重瓣菊花,擎杯在手,如捧盛放之菊,方有含英咀華之妙。”她說著再拈過一對光滑潤澤的白玉杯,笑道:“蘭性高潔,香淡韻遠,正與這第三道茶的茶味相符。”卓南雁聽得大奇:“想不到只這茶杯,便有這多道道,待會兒吃起茶來,不知還有什么講究。”目光一掃,卻見許廣和蕭虎臣手撫金杯玉盞,滿面陶然之色。
“林圣女說得妙!”許廣見那風爐下的火勢將熄,林霜月卻慢條斯理地拿湯瓶里的水煨洗茶盞,便先有些迫不及待,“請林姑娘快些點茶。”
“茶性必發于水,十分好茶須得十分好水來烹。”林霜月卻悠然一笑,“許先生,你可知道天下第一名泉是哪個?”許廣笑道:“這個你可難我不倒,當年唐朝名士劉伯芻品評天下名泉,親定揚子江中泠泉水為第一。只是那中泠泉位于揚子江心的石彈山下,難以汲取。”
林霜月卻嫣然一笑:“誰說難以汲取,我這不是遣人取了來嗎?”說著搬過桌上一只石甕,但聽水聲汩汩。卓南雁早見了廂車內安放著諸般烹茶物件,其中便有這石甕,不想其中盛的卻是泉水。許廣驚道:“那中泠泉水位極低,一直被大江的急渦巨漩掩蓋,你卻如何取來的?”林霜月道:“旁人取不來,書劍雙絕虞公子卻有辦法。據他說,要乘舟到江心石上,用數丈長繩綴著銅瓶,深入石窟求取。那銅瓶內有特制機括,尺寸拿捏,都要恰到好處,稍不如法,即非中泠泉水的真味。”
眾人聽得嘖嘖連聲。林霜月又道:“只是這中泠泉水雖佳,但長途跋涉到此,水性已沉,須得洗上一洗!”
“水還能洗?”便連蕭虎臣都不由大張雙目。
“是啊!”林霜月照舊一副成竹在胸之狀,笑道,“以水洗水,不失其味!”讓蕭虎臣的仆役取了大甕來,先將中泠泉水倒入,在甕上劃了水痕標記。跟著再讓那仆役用水罐盛了本地清新山泉水,一罐罐地倒入甕中,邊倒邊攪。過了半晌,大甕中的水終于清澈寧定。林霜月才讓那仆人按著當初的劃痕,將大甕上面的浮水倒出。
“這上面的浮水當真便是中泠泉水?”許廣將信將疑,“兩水混同一處,哪能再分彼此?”林霜月道:“水以清輕甘潔為美!水質愈輕,其味愈妙。中泠泉水為天下第一泉,水質必輕,自然會浮在水面。”說著將泉水注入湯瓶,在火上煨了。
“說得妙,說得好!”許廣連連拍頭,猶似醍醐灌頂。蕭虎臣細瞧那倒出的中泠泉水,果真清如翡翠,濃似瓊漿,不禁拈髯大笑:“妙極妙極,有了這洗水妙法,老夫自可將天下名泉盡數搜羅到此!”
卓南雁眼見林霜月還未烹茶,只是談論茶道、品杯述水,便讓醫王師徒衷心折服,不由暗自微笑:“小月兒為了我這傷病,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,難得她一般般一件件地算計得如此清楚!”忽地想到當日自己在大云島病苦纏身時,也是林霜月,為了自己的傷病去給茶隱徐滌塵烹茶。其情其景,恍然便在眼前。這么想著,便覺一陣恍惚,驀地一縷清而純,淡而悠的茶香飄了過來,卓南雁精神一振,才知湯瓶中的泉水已沸,卻見林霜月左手持湯瓶,右手揮茶筅,正自注水擊沸。
屋內忽然寂靜下來。卓南雁知道眼下正是七湯點茶法的緊要時刻,他曾多次見過林霜月點茶了,但此時見了,仍覺世間最美麗的舞蹈也不過如此。那茶筅是白玉雕就的,恰跟林霜月白潤的玉指、潤澤的皓腕交映生輝。隨著她的指旋腕繞,玉筅上下攪動,金蓮盞中的茶膏隨水翻滾,光澤如疏星皎月。林霜月明眸深注,靜靜端坐,只有一對素手猶如穿花玉蝶般跳動忙碌。那黃金湯瓶纖細的瓶口中鉆出的一縷縷熱氣,在她烏黑的長發、修長的玉頸、蘭花般的玉指間繚繞聚散,宛若煙云。在卓南雁的眼中,她整個人恰似一輪明月,如夢如幻,熠熠生輝。
頃刻間縷縷沁人心脾的茶香騰起,林霜月將點好的兩杯茶捧到了蕭虎臣師徒面前,笑道:“小女子獻丑了,請醫王品定!”
蕭虎臣眼泛異彩,接杯在手,先凝神細瞧,點頭道:“湯水咬盞,果然是點茶三味手!”長吸了一口氣,再徐徐輕啜,閉目咋舌片刻,才大笑道,“好!龍團勝雪是一絕,中泠泉水是一絕,四仙茶具是一絕,最絕的卻是你這茶隱高徒!得此四絕,平生大幸!”
“多謝前輩抬愛!”林霜月皎潔如玉的額上還凝著汗,但見了蕭虎臣的陶然之色,心底卻覺歡欣無限,更逞起精神,換了金菊盞,接著挑弄茶水。蕭虎臣今日初見兩人時,睥睨咆哮,架子十足,此刻嗅到茶香,卻似變成了孩子,眼中只剩躍躍欲試的驚喜光芒。最后捧起那玉蘭杯時,蕭虎臣竟有些戀戀難舍,長嗅慢品,意猶未盡。
“宋徽宗這老兒,平生沒做幾件好事,”蕭虎臣放下玉蘭杯,臉上如飲醇酒般的陶醉,“但他這七湯點茶法可著實不賴!嘿嘿,趙宋家的皇帝沒幾個好貨,宋徽宗最不是東西,但瞧在他《大觀茶論》的面子上,老夫便少罵他幾句!”卓南雁聽他說來說去,還是大罵宋朝,不禁心底暗笑。蕭虎臣卻忽地向他望來,道:“小子!聽說你當年也曾臥底龍驤樓?”他進屋后,心思全在茶上,卓南雁也一直沒搭理他,不想他倒先和卓南雁搭訕。
“不錯!”卓南雁點一點頭,“先入龍驤樓,后入龍吟壇!”
“連龍吟壇也進了?”蕭虎臣虎目電閃,蹺起大拇指,“了不起,跟老夫一般的了不起!那《七星秘韞》,你瞧了幾部?”卓南雁道:“只看過劍經,還有那畫經,燕老鬼也給我瞧過,只是我懶得細看,卻跟他學了一套九妙飛天術”想到燕老鬼后來下落不明,心底不禁悵然。
蕭虎臣道:“既然千辛萬苦地混進了龍吟壇,便該一股腦兒地全部瞧了。只看那半部劍經,未免得不償失!”連喊了幾聲可惜,又道,“嗯,本來呢,老夫懶得給你醫治,但你這小子的臭脾氣跟你爹有幾分神似,老夫便是喜歡這等吃軟不吃硬的直腸漢!還有,你這老婆甚好,也不知你這小子修的幾輩子,得了這樣一個秀外慧中的老婆!”林霜月的發髻服飾,全是未出閣的少女打扮,但蕭虎臣生性粗豪,瞧他們兩人神態親密,口不擇地便將林霜月安成了卓南雁的老婆。林霜月聽他一說,登時玉頰生暈,連白膩圓潤的耳根都紅了起來,但此時卻又不便辯駁。
“小姑娘羞什么!”蕭虎臣看她羞不可抑,不禁哈哈大笑,“呵呵,咱們有在先,老夫出手給他療傷,不是看禪圣的佛面,也不是看羅雪亭的金面,更不是看太子的官面,看的只是你小姑娘的玉面!”林霜月妙目溢彩,嬌羞之余,心底卻又泛起絲絲甜意,不知怎地,這威嚴乖戾的大醫王在心底忽地變得可愛起來。
“吃了人家的茶,治也得治,不治也得治。”蕭虎臣大笑幾聲,才伸手給卓南雁把脈。手指一搭在卓南雁的腕上,他的整個人便現出一股從容不迫的王者之氣。微微一沉,蕭虎臣忽然“咦”了一聲,跟著眉毛緊蹙,卻“啊”的一叫,吁了口氣,才“嘿”的一嘆。他這“咦、啊、嘿”的三聲,全是聲出無心,一旁林霜月的芳心卻跟著“撲通、撲通”地連跳了三下。
“小子,”蕭虎臣望向卓南雁的目光冷了起來,“你竟練了天衣真氣?”卓南雁聽他一張口便直指病源,不由心底暗贊,只得苦笑道:“確是因此而起。”蕭虎臣道:“人身之氣分為多種,常留于胸中者為宗氣,隨陽氣分布于肌膚者為衛氣,入于血者為營氣,衛氣入于陰分與營氣合并而成真氣。你衛氣、營氣不弱,而真氣紊亂如此,必是強練內功所致,天下內勁霸道至此者,惟有天衣真氣。”說著擰起眉毛,“嘿嘿,天衣真氣只是其一,看你經氣弱而疲亂,必是曾遭奇毒入體,好在中毒不深!”
卓南雁笑道:“不錯,前輩一語中的。那奇毒便是巫魔的碧蓮魔針!”
“碧蓮魔針?”蕭虎臣的目光忽地一顫,沉聲道,“你中此毒針,還能活到今日?”卓南雁道:“晚輩中毒后,恰好唐門掌門唐千手在場,曾予施治。”蕭虎臣“嗤嗤”笑道:“唐千手在場,竟給你治愈了?”
林霜月笑道:“是啊,他那時中了毒針,難以凝聚真氣,當真嚇死人了。虧得唐掌門亂處不驚!”蕭虎臣卻轉頭向林霜月盯來,那目光幽幽閃爍,看得林霜月心底發顫。沉了沉,蕭虎臣才閉上雙眸,緩緩地道:“碧蓮魔針的毒性早解了,卻還有一味怪毒,看似補藥,卻又滲入臟腑,擾亂臟氣。”卓南雁一凜,沉吟道:“難道是當日在龍驤樓喝的龍涎丹?這龍涎丹晚輩曾服過一次解藥,莫非仍有殘毒?”
“定是龍涎丹了!”蕭虎臣悠悠點頭,“嘿嘿,這毒藥乃完顏亨配來約束龍須之物,每服一丸,須得連服三年解藥才得盡除毒性,眼下殘毒盤旋體內,仍會發作。”卓南雁被逼服龍涎丹之事,他一直對林霜月隱瞞不說。林霜月此時聽了,芳心愈發緊起來,本就蒼白的玉顏更是雪一般得白。
蕭虎臣站起身來,喃喃道:“天衣真氣倒灌臟腑,渾身經脈俱傷,又有龍涎丹彼此糾纏,嘿嘿你能保住這條性命,料來還是大慧禪圣、羅雪亭等人的力救之功,但若要復原”說到這里,他忽然頓住,只是滿屋子盤桓踱步,一時屋中只有他緩步徘徊的腳步聲。
林霜月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,一顆芳心也隨著那青緞皂靴的橐橐之聲怦怦亂跳。蕭虎臣猛然停住步子,眼望窗外那有些昏暗的日色發呆,定了好久,才道:“也只得去通元泉試上一試了!”當下命許廣將卓南雁攙出屋來,扶上馬車,便往后山趕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