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笑了笑,“那還是別打了,因為……”他摘下墨鏡,“你回不去了。”
陸壬晞將電話打過來的時候,阮劭南正坐在易天頂樓的辦公室,品著一瓶新開的82年拉斐。
“你竟然會打電話給我,真讓我吃驚。”
電話那頭的人有些氣急敗壞,“阮劭南,少跟我來這套。過河拆橋的王八蛋,你應該知道,我早晚會找你算賬。”
阮劭南搖晃著酒杯,漫不經心地說:“怎么說你也是個世家子,請注意你的修養。再說,我答應你什么了嗎?我們之間簽過什么合同?有過什么協議?我就算過河拆橋,也好過有些人監守自盜,又異想天開地以為出賣了自己的老子,就能換回自己的平安和榮華富貴。你小時候一定沒有好好讀書,‘覆巢之下無完卵’,怎么這句話你沒聽過?”
陸壬晞怒急反笑,“我承認,論歹毒我不如你,這次我栽了。不過……”他狠狠咬牙,“你也不用得意!阮劭南,你的女人,現在就在我手里。”
阮劭南很驚訝,“你抓了未晞?”
陸壬晞冷笑,“所以你最好放聰明點,不然,我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來。”
“你想怎么樣?”
“兩千萬,我要現金,明天早上你一個人帶過來,不許耍花樣!”
那邊先是一陣沉默,過了半晌,阮劭南呵呵笑了起來,“兩千萬?陸少爺,我是不是聽錯了?你讓我這個陸家的仇人,帶著兩千萬去你那里,贖你的親妹妹?”
陸壬晞口氣有些不穩,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想,這是你們的家務事,我這個外人不便多問,更沒道理白拿出錢來贖你的妹妹。要留要放,要殺要剮,你自己定奪吧。”
聽他這么說,陸壬晞冷笑道:“阮劭南,你以為這么說,我就會信你?我跟了你們不止一兩天了,你對她怎么樣,我看得一清二楚。我告訴你,見不到錢……我活剮了她。”
阮劭南沉吟片刻,問:“我怎么知道人真的在你手上,你讓她跟我說句話。”
電話那頭傳來肉體碰撞的沉悶聲,接著是一陣咳嗽,一個人氣若游絲地喘著輕氣。
阮劭南低聲問:“未晞,是你嗎?”
“是……”未晞拿著電話,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,跟臉上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。
阮劭南嘆了口氣,“早就告訴你出門小心點了,我們剛騙光了陸家的錢,又害死了兩個孩子,陸壬晞怎么會放過你呢?”
未晞聽得肝膽俱裂,抖著嗓子問:“你說什么?”
陸壬晞一把搶過電話,鬼一樣叫著,“原來是你們這對沒人性的狗男女!”他回手就是一巴掌,未晞倒在地上,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。還沒等她喘過氣,男人又是狠狠一腳,正踢在她肋骨上,她吐出一口血水,五內俱裂,一顆心猶如被人千刀萬剮,只剩了絕望。
阮劭南在另一邊靜靜聽著,陸壬晞揪住未晞的頭發,對著電話喊道:“我現在要四千萬!你要是不給,就等著收尸吧!”
阮劭南慢道:“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,我的電話裝了信號追蹤系統,已經自動報警了。你現在放了她,向警方投降,還能少判幾年。”
“王八蛋!”
電話即刻斷了,阮劭南慢慢將它放回桌上,又拿起酒杯,對著繁華的夜景輕酌慢飲。
一直坐在他對面的凌落川搖了搖頭,放下酒杯嘆道:“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,被你玩弄到這種程度,已經很可憐了。你又何必落井下石?你這樣說,估計她見不到明天的太陽。”
阮劭南輕笑,“我沒有落井下石,我是借刀殺人。我不想做第二個陸子續。送上門的機會,自然要斬草除根。”
凌落川只是搖頭,“畢竟好過一場,你怎么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?陸壬晞現在可是一只沒人性的瘋狗,不把她折磨個夠本,不會讓她輕易死掉的。”
“所以我報了警,他沒有多少時間。終究是一死,我也算對得起她了。”
“害了人家還說得這樣云淡風輕,你可真夠狠!”
阮劭南并不惱,對著他舉起酒杯,就像慶祝他們共同的勝利,“彼此彼此,人是你幫我騙回來的,主意也是你出的,我們是共犯。”
凌落川撫額而笑,“呵呵,你不說,我倒忘了。對,我是你的同謀。”他單手支著下巴,看著對面的好友,玩味道,“不過,你會這么做,還真讓我驚訝。我曾經以為你真的愛上了她,起碼最后會給她留條活路。”
“不讓全世界都以為我愛她愛得死去活來,那條老狐貍怎么會上鉤?那可是他最后的資本,當初我們逼得她大女兒上吊,他都不肯拿出來救她。如果不是想臨死前給孫子換條活路,你以為他會那么大方?”
凌落川有些好奇,“他怎么知道陸未晞一定會照顧那兩個孩子?就不怕她獨吞那筆錢?”
“因為他跟我一樣狡猾,一樣了解他這個女兒。可惜,他還不夠了解我。性格決定命運,從她開口求我放過陸幼晞開始,我就知道,她一定會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。而事實也正是如此,陸家人一求饒,她就心軟得跑來求我。”阮劭南嘲弄地笑了笑,“還一副戰戰兢兢、低聲下氣的樣子……”
“只是她不知道,你面上怒氣沖天,心里早就樂開了花。”凌落川笑著放下酒杯。他雙手墊在腦后,望著落地窗外的繁華勝景,長嘆一聲,“唉,都被你算進骨子里了……你說,她現在在想什么?”
阮劭南輕笑一聲,“她在想,下輩子……再也不要遇見我。”
他端著酒杯,拿起桌上嵌著未晞照片的相框,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。照片上鮮活的面容,被掩埋在骯臟的煙灰和紙屑中。
阮劭南居高臨下地望著照片中的她,自語道:“天意如此,你別怪我。你說過,你無法單為我而生,卻愿意為我而死。那你,就去死吧……”
那一夜過去之后,再也沒有人提起陸未晞。似乎隨著這場“殲滅戰”的塵埃落定,她在這兩個坐擁天下的男人心中也一并消失了,如同夏季連日的塵埃,一場暴雨過后,就洗刷得干干凈凈,沒留下半點痕跡。
阮劭南自然是風光得意。谷詠凌聽說他辦完了事,從新加坡飛過來為他慶生。他給自己放了幾天假,陪著未婚妻將城郊的景區游覽了一遍,兩個人如膠似漆,已經開始計劃婚期。
凌落川過慣了悠閑自在的日子,見陸家的事已經完結,自己的“皇朝”也從這場收購戰中獲利不少,索性買了一張單飛夏威夷的機票,打算給自己放一個悠長假期。
坐在出國的飛機上,他隨手翻看報紙,不經意看到一條新聞。原來陸壬晞已經落網了,法院最后判了死刑,其他的只字未提。
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陸未晞時的樣子,好像初夏的荷塘盛開的蓮花,晚風吹過,款款娉婷,眉心那點小小的朱砂痣如同驚鴻一瞥就藏入眼中的圖騰。
他轉過臉,看著窗外城市的風景。鱗次櫛比的高樓,金碧輝煌的大廈,數千萬的人口,仿佛魔術師瞬間變幻出的人間奇跡。最后,陸地消失了,眼前是迷霧一般的白云。
陸未晞的樣子在他心頭輕輕飄過,好像斜陽夕照下鴿子掉落的美麗翎羽,如同慘淡的命運中永遠抵擋不住的無歌聲。
可那終究只是飄過,好似春光燦爛時墜入水中的落花,泛點美麗的漣漪,春過后,了無痕跡。
他放下報紙,輕輕閉上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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