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大夫隨著護士走過來。她默默地扶起天星,用聽診器探測著新月的心肺,一雙慈母似的眼睛注視著新月。
新月閉著眼睛,艱難地喘息。
天星和陳淑彥肅然望著盧大夫,但不敢問她,害怕聽到什么可怕的話。
盧大夫什么也沒說,只是悄悄地加大了輸氧管的氣流。
“我……”新月的嘴唇張了張,伸出干澀的舌尖,舔舔嘴唇,“想……喝點兒……水……”
陳淑彥詢問地望望盧大夫,盧大夫點了點頭。
陳淑彥把帶來的橘汁水倒在杯子里,用小勺送到新月的嘴邊,一口,兩口,新月貪婪地吸吮著。她并不渴,只是心里有一個念頭:喝水,活著……
三口、四口……又停下了。
“幾點了?”她問。
“噢,五點半了。”陳淑彥湊在她耳邊說。
她又艱難地睜開眼:“天……怎么還不亮呢?……”
“快了,天就要亮了,你是等楚老師吧?天亮了他就來了,你耐心地等一等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她輕輕地點了點頭,努力把眼睛睜大,“告訴我……哪邊是東方?我看看……”
“這邊,窗戶這邊就是。”陳淑彥放下手里的杯子,扶著她的頭,把她的臉朝向東方,卻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。
窗外還是黑沉沉的,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雪花撲打著玻璃。
新月注視著窗外,喘息著,焦躁不安:“怎么……天還不亮?太陽……還不……出來?”
“噢,”陳淑彥明白了她的意思,“雪天,沒有太陽,別著急,快亮了,快了!”
新月微微點點頭,閉上眼。天總會亮的,沒有太陽也會亮的,她相信;但是,要快一點兒,天亮了,她就可以看到楚老師了。她多想早一點兒看到他!
她喘息著,焦急地等著他。
她的眉毛動了動,嘴唇動了動。
“新月,”陳淑彥撫著她的手,“你安靜一會兒,別說話。”
新月的嘴唇還在艱難地嚅動。
陳淑彥把耳朵貼在她的嘴邊,聽到她那微弱的聲音:“我……襯衣……口袋里……”
“嗯,嗯……”陳淑彥急忙把手伸到她的胸前,顫抖著摸索,不知道那里邊有什么東西。
那只手抽出來了,捏著一枚閃閃發光的校徽,白底上鑄著四個紅字:北京大學。
陳淑彥的手瑟瑟發抖,打開了校徽上的別針,把它端端正正地別在新月的胸前。隨著微弱的呼吸,校徽輕輕地起伏。
新月閉著眼睛,她在積蓄力量,心里數著自己的呼吸,等著,盼著……
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,心跳越來越緩慢,像是一條絲線般的細流,在沙漠中艱難地流淌,馬上就要干涸了!
但那一線細流還是不肯干涸,還沒有流盡最后一滴。她盼望的那個人還沒有到來……
陳淑彥屏住了呼吸,焦急地盯著手表的指針,六點零一分了,零兩分了,零五分了……
楚雁潮仍然沒有到來。他的路太遠了,大遠了!
淡淡的曙光悄悄映上東窗……
新月的嘴唇又在嚅動,聲音低得幾乎難以分辨:“天……亮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