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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技果真不寧靜,那個芯片讓我幾乎無法凝視他了。我似乎只能像祈雨那樣祈禱,一直到寧靜之前。
——李微
王玨知道為什么他要握著他的手腕了。
講者無意,聽者有心。他的手正在抖個不停。
一個人的七情六欲與生俱有,怎么可能如此簡單地泯滅?
所以灰鯨當著他的面做這種慘絕人寰的惡行,很難想象他不是故意的。
這種視覺沖擊對一個沒成年的孩子來說有如天崩地裂,況且死者是自己的至親。它把一個沒成年的孩子趕盡殺絕,此生都見不得任何圓形的東西。
腦神經的震撼,加上灰鯨的毀滅式教育,制造出一個機器。
一個……心率五十的機器。
他初至李微家里,他說這是他的房子,他當時就想,他沒有家庭的概念。
然后對他說,殺人只是工作,他感受不到任何情緒。
后來在自己家里,告訴他父親是得癌癥去世的,李微面色無異,波瀾不驚。
然后呢,在得償所愿獲得了一個機器人之后,灰鯨做了什么?
對著患者的一顆顆頭顱做手術。
王玨額角青筋暴起,從他身上掙起來坐直。
“我問你,去神經外科……是你自己選的,還是灰鯨讓你去的?”
“我自己去的。”重度完美主義強迫癥患者答道,“我習慣在任何事情上游刃有余,但圓形不行。我不想受制于任何東西,所以我是去脫敏的,但沒什么效果。”
王玨被這回答拉回了一絲理智。
他張了張嘴,如鯁在喉。
最后一切的一切,都化為一聲喟嘆。
“斬首……怎么會……”他悲哀地呼氣,喃喃道,“無痕殺人不是他的信條?你家境殷實,他怎么敢貿然侵犯……”
“我也對此事存疑,”李微靜靜答,“可是我只想起了這一個畫面,就結束了。其他的想不起來了。”
王玨疑惑,他剛剛明明像走馬燈般過了光景,沒等他問,就聽李微道:“大部分的藥應該都在你嘴里。”
他愣了一下,隨即反應過來。
他剛剛以為是毒藥,就視死如歸地在他嘴里掠奪,大部分劑量幾乎都被他用舌尖裹著搶走了,只給他剩了一點兒。
怪不得他先醒了……
王玨又愧又窘。
他咂摸了一下口中余味:“我、我現在親你還、還來得及嗎?”
“沒關系,”李微望著他,眉目舒展地提議,“你不是一直想催眠我嗎?”
“吃了藥,可以試試。”
“好,那我扶你去那邊躺下,”王玨忙道,一眼卻瞟到了他平靜如水的臉上冒出的新汗——
藥被他搶了,那止疼效果豈不是也……
大打折扣,微乎其微。
“你別裝了。”他腦子里都是自己擲的六,“我身上沒有止疼藥……”
“罵臟話可以止痛,你知道嗎?”王玨心急亂投醫,“你要不要罵兩句?”
他頓了一下。
他突然想起,在他的印象中,李微似乎從來沒爆過粗口。
“比如……他媽的?”他甩出一個入門級別新手教程。
李微看著他沒說話,目光含笑。
畢竟是殺人都自成美學的翩翩君子,肯定得有點包袱。他默默想。
就當他想乘職務之便待會兒催眠讓他多少學一句的時候,就聽見李微清冽疏離的嗓音緩緩入耳:“他媽的。”
字正腔圓,尾音帶著薄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