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,敘舊結束了,我想跟你談談我們的事情。”
黑暗里閃爍出一縷凜冽的寒光。
衍辰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:“你喜歡我嗎?”
席眠不露形色,波瀾不驚地淡淡道:“我說過很多遍了,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。”感到脖子上的涼氣,又嘆道,“你想要什么樣的答案?我可以說給你聽。”
“我不想聽,我想讓你自己知道。”衍辰此刻也沒什么表情,“我幫你知道一下,怎么樣?”
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我想讓你疼。”他抓住席眠一只手,把掌心覆在自己手上,“但我不確定,所以想試試。”
“你知道嗎,李微不會死。因為我有解藥,已經給他了。”
“灰鯨讓的嗎?”席眠下意識地猜測道。
“不是。”
“你要造反?”他皺眉道。
“對,我是有此意。”衍辰突然笑了,“要把我處理掉嗎,哥?”
“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條。你知道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而且我還知道,我跟你回來就是個偶然,這本來就是你的任務,是吧?”
席眠頓了頓,誠然回道:“是。”
“那你還應該知道,”他陡然增高了語調,“我成為孤兒都拜你們所賜吧?”
席眠繼續重復:“是。”
“好,很好。”衍辰怒極反笑,“要不是王玨告訴我,你這么多年就眼睜睜地看著我給他賣命。對了,你自己也是一樣,你的身世恐怕也是他們干的好事吧?你都知道,你一直都知道。”
席眠沒說話。
“我看灰鯨把你腦子都掏空了。這里沒有我,也挺正常的。”衍辰悲從中來,眼底涌上寒涼與決絕,“但我還是想試試。”
沒有任何預兆地,他抓著他的手刺進了自己的胸膛。
席眠呼吸一滯。
來不及分辨手與手間接傳來的刀子前進的阻滯感,耳邊就傳來血肉綻開的泥濘黏膩的聲音。
“你瘋了?”席眠顧不得腹部的傷,猛地一下子坐了起來。
不知此刻為何他力氣突然這么大,被他鉗制的手竟怎么抽也抽不出。
“你們才瘋了!”衍辰如同困獸一般低聲嘶吼道,“我清醒得很……我清醒得很!”
他拽著他的手把沒入心臟的刀刃向里剜去,發出令人牙酸的血沫摩擦聲。
“你疼嗎?”他顫抖地問了一句。
“我問你,你疼嗎?”他凝視著黑暗里模糊的輪廓,又大聲問了一遍。
席眠眉頭緊鎖,似乎很難理解這個問題。
很難理解這個行為,很難理解這個人。
他說得對,自己和他,總有一個人瘋了。
也許都是。
他張了張嘴,什么也說不出來。
沉默讓衍辰漸漸被抽空了所有力氣,方才的聲勢全無,整個人頓時癱下來。最終他只能無力地喃喃道:“你喜歡我嗎?”
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席眠的手背上,像是冰粒一般凍得生疼。
“沒關系。”衍辰慘笑,“我再多給你一些時間。”
他雙手強行帶著席眠的手,把刀拔了出來,然后猛然又刺了一刀,凜冽而決絕。
赤紅的心頭血在夜的濃墨里肆意飛濺,帶著剎那間最炙熱的溫度與最鮮活的生命律動,翩翩起舞,曇花一現。
“你不用有負罪感,哥。我本就不是那種在陽光下求生欲望很強烈的人。謝謝你的無意溫柔,讓我多茍活了幾年。”
目成心許。
“我現在還給你。”衍辰疼得意識昏沉,輕飄飄地倒了下去,“我解脫了……”
藕絲難殺。
“我把心剖給你了,你……自己看吧……”
信仰皆妄念,逢著便殺[原句為臨濟禪師所說:“向里向外,逢著便殺。逢佛殺佛,逢祖殺祖……始得解脫。”],始得解脫。
席眠抱著懷里的人,攥著他的手沾滿了滾燙而黏稠的血漿,靜靜地盯著黑暗里正流逝的生命。
“我……看不……清你……你也……別想……看清我……”
靜寂。空氣靜得耳朵直發痛。
怎么不說話了?
他摸黑去探他的嘴角,只摸到了一個小疤。那是他第一次自殺時留下來的。席眠便一手捧著他的臉,用拇指反復摩挲著它。他摩挲著,時間仿佛也停滯在指尖。他化成了一座比夜更深的雕像。
截至此刻,席眠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。
直到那個小疤也涼下來的時候,他像是被刺中了一般,猛然把手抽離,睜大了雙眼想要看清眼前人,青筋暴起。
他發現自己只是胸膛起伏,早已忘記了呼吸。
天光破曉。
紅別趕過去時,席眠臉上的血已經干涸了。
“備用電源已經安排上了,你怎么不開燈?”
“疼。”席眠喃喃自語。
“什么?”紅別沒聽清。
“啪”的一聲,燈光乍起,讓一片污臟涌現于天日之下。
席眠抬起頭,眼底死氣沉沉,灰敗無光。
那是紅別第一次看見他孩童般絕望無措的眼神。
“我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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