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世譽轉過臉看著他,半點醉意都沒有,只是那神色有些欲又止。
“怎么了?”
蘇世譽壓低了聲音,“你……”
侍衛長忽然進了大殿,疾步穿過眾臣在殿中跪下,“陛下,天祿閣失竊了!”
臣子們頓時清醒了許多,而李延貞撐著額頭,尚有些反應不能地問:“怎么了?”
“天祿閣失竊了!看守的侍衛發現時已經昏迷了,閣中兩把鑰匙不知所蹤,所封存籍冊都被人打開了!”
臣子們一時面面相覷,都有些摸不著頭腦。天祿閣就在未央宮中,是歷來封存重要文書籍冊的地方,皇帝的詔書也多會在那里備存,雖稱得上是重要,可到底是個誰也放不上心的地方,如今無端地失竊了都猜不出偷它何用。
李延貞顯然也明白這些,問道:“都丟失了什么?”
“這……”侍衛長為難道,“閣中卷帙浩繁,還未能查出。”
李延貞醉意未消地揉著額角,一時未。姜媛看了他一眼,深吸了口氣方開口道:“陛下,請容臣妾多一問,”她從袖中摸出一把黃銅鑰匙,望向殿中的侍衛長,“丟失的鑰匙,可是這樣的?”
侍衛長一驚,忙應道:“正是這個!……只是娘娘為何會有?”
姜媛對上李延貞疑惑的眼神,慢慢地道:“方才臣妾出去透氣,碰巧看見了位大人,在地上撿到了這鑰匙,本打算等筵席散了托人還給他的。”她邊說著,視線邊落到了右席上。
右席是御史大夫蘇世譽的位置,不過此時楚明允也正坐在此處,他對上了姜媛的視線,忽而勾起唇角,笑容隱隱有幾分危險意味。
眾人的目光也跟著落了過去,李延貞問道:“愛妃所見的是誰?”
“陛下還用得著再問嗎,”刑部尚書陸仕直接開了口,“這筵席上不就只有一位大人出去了那么久?”
楚明允不耐煩地瞥去一眼,雖然知道這個老頑固向來看不慣他,但沒想到會看不慣到宴會上還要多看他幾眼的程度。
姜媛正欲開口,卻被蘇世譽搶了先,“陸大人,我方才也是出了殿的。”
“我絕不是指的您!”陸仕連忙解釋。
蘇世譽淡淡一笑,目光轉到姜媛身上,語調溫和,“說來也巧,臣就在殿外見到了楚大人,聊了些之前的案情,一直都未走遠,不知您所見的是誰?”
姜媛表情陡然一僵,頗有些不能置信地看著蘇世譽。
楚明允嘆為觀止地瞧著蘇世譽睜眼說瞎話。
姜媛垂下睫羽,“御史大人既然如此說了,那便是我看錯了吧。”
殿中不禁有些嘩然,楚黨自然不滿,而蘇黨大多如陸仕,樂意見楚明允有事,可偏又有蘇世譽發話,紛紛糾結不已。
“怎會,”蘇世譽輕聲笑道,“娘娘若是看錯了,那是如何來的鑰匙?”
姜媛語塞不答,楚明允便涼涼地接了話,“也不必這么為難,不是說有兩把鑰匙嗎,是真是假,搜身一看便知,”他頓了頓,笑意加深,“不過若是沒有找到剩下的那把,臣可實在是冤枉了。”
一只手忽然覆上緊攥著衣袖的手,姜媛驚詫地看去,李延貞對她笑了笑,而后終于開了口:“罷了,今日設宴本是樂事,何必鬧的不歡而散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幾本籍冊罷了,不是什么重要東西,你退下吧。”李延貞抬手,侍衛長應聲離去,“繼續奏樂!”
舞樂再起,添酒滿杯,不快之事如煙云過眼,一杯傾盡便拋到腦后。
蘇世譽面不改色地淺飲一口,問盯著自己的楚明允道,“看出什么來了?”
“蘇大人,我覺得其實你臉皮也并不比我的薄到哪里去,不如借我摸摸看?”
蘇世譽斂眸輕笑,掃過他一眼,低聲道:“我方才的確是見到你了。”
“嗯?”
“有宮人說有人要見我,結果引著我去了太液池邊后就沒了蹤影,然后我就看見了你和那位姜昭儀。”
“她說喜歡我,你都不吃個醋?”楚明允笑吟吟地瞧著他。
蘇世譽沒接話,顧自下了結論,“這位娘娘恐怕有些問題,不過陛下正寵愛她,你我身為外臣也不好過問后宮,只能留意著些。”
楚明允倒是不在意這個,“那你為什么要幫我?”
蘇世譽想了想,“就當是還你一個人情。”頓了頓,解釋道,“宋衡的地牢里你替我擋那的一箭。”
楚明允看了他片刻,忽然忍不住低笑出聲,“你還真是……”
真是如何,他卻忽然想不出形容了。
直到筵席散去,回了寢宮,姜媛仍是有些回不過神來。
她受命掩護天祿閣那邊,本就抱了必死之心,只求借蘇世譽將楚明允的力量折損,可那蘇世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這已經是第二次將送上門的好機會給拒絕了。他開口維護楚明允的那一刻,姜媛已經握住了袖中的毒/藥,可偏偏,偏偏被李延貞碰巧拉住了手,這個不通權術的年輕皇帝三兩語打發了人,居然真的毫不追究了。
“你臉色怎么這么蒼白?”李延貞任宮娥脫下外袍,回頭看著她。
姜媛忙定了心神,搖了搖頭。
李延貞走了過來,笑道,“還想著天祿閣失竊的事?”見姜媛不語,他便握住了她的手,“雖然朕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個情況,不過你不用再想了,朕信你便可。”
姜媛愣住了,百感交集到反而不知是何心情,她低頭看著李延貞的手,那只手頗顯秀氣,拿過奏折,握過畫筆刻刀,卻從不曾染過一絲血氣,跟這個男人的心性一樣,太過柔和,不像是帝王該有的。
她心中暗嘆,可真是個傻小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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