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棧中,那位腰懸鋼刀的驛站掌柜,以及其他忙工的驛站小二、屠夫、廚娘等人,在見到任也他們各自離去后,便都露出了微笑。
傳承不滅,萬古等待,終見后來人。
叩謝天道,拜別人間。
話音落,這幾人的肉身逐漸模糊,消散天地,而肉身中那一縷縷被天道護下的羸弱執念,也在穿過無盡的歲月后,化作一股清風,徹底告別了這座墳場。
……
西南,三號路。
任也與小不點繞過木質的三號路牌,便一路深入而行。
烏云蓋頂的昏暗人間中,師徒二人一連走了八天,竟沒有見到周遭的景象有任何較大的變化。
這里的景色都是一樣的,暗紅色的土地;狂風陣陣,陰氣滔天的壓抑環境,以及沿途中,偶爾會出現的一座座高聳入云的漆黑高山,除此之外,便只剩下了滿地的白骨,萬古長存;還有那一間間崩裂在天地間的神兵法寶。
小不點有福了,任也每每見到那種碎裂在荒土中,黯淡無光,靈氣無存的神兵與法寶碎片,都會讓徒弟像土撥鼠一樣跑過去,將其撿起來,并扛在身上,還美其名曰是磨煉體魄,順便發財。
不要小看這些神兵與法寶的碎片,它們雖然沒了靈氣與光輝,也毫無神異波動,但其打造的珍材,那都是世間較為罕有的,且能保存這么久不腐朽化土,也足可以說明其珍貴程度。
就這樣,小不點不但要跟上師父步伐,還要在帝墳中撿垃圾,當力工。
唉,這把孩子累的啊,一天至少多吃六個饅頭。
后來這些法寶碎片越來越多,小不點真的扛不動了,任也就會拿幾件收回意識空間,并為其編號,順便幻想一下它們能不能為自己所用,或是能值多少星源。
八天走下來,小不點都快抑郁了,不停地絮叨著:“獅虎……大帝他老人家等了這么久,到頭來,等來的卻是兩位丐幫弟子,這真的會讓他傷心欲絕的。而且說出去……我們堂堂人皇清涼府的老主與幼主……也毫無面子可啊。”
“你是要星源,還是要面子?”任也反問。
“星源給我花嗎?”小不點問。
“不,師父先替你攢著。”任也搖頭。
“那我要面子吧……!”小不點十分真實地回道。
師徒二人并肩而行,又走了好一會后,任也才反應了過來:“你他娘的什么時候成幼主了?”
“您死之后,那當然是由我繼承著帝國王朝的偉業啊……!”
“你想得還怪美的。”任也無語:“排在你面前的,至少有幾十號人。別的都不說了,就說你黃伯伯吧,他就眼巴巴地等著坐龍椅呢。”
“我還小,我能熬到長輩們全歸天。”小不點扛著一個碩大的布袋子,非常孝順地說了一句。
任也很欣慰,當場就踹了他一腳,輕聲道:“越來越黑了,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入夜了。我們今日不走了,就在這里休息。”
“太好啦!!!”
小不點興奮地吼了一聲。
話音落,任也便卸下兩具青銅棺材,與小不點一同尋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休息。
師徒二人喝酒吃肉,伙食極好。
吃飽喝足后,小不點拍了拍肚皮,輕聲道:“獅虎,你躺一會兒,我要去拉一泡屎。”
“……跟你說過一萬次了,輕易不要在我面前說這兩個字,也不要拿它恐嚇我。你丟了,我是不會再找你的。”任也翻了翻白眼,不容置疑道:“就在土坡后面拉,不要脫離我的視線。”
他是的真被搞出后遺癥了,并且決定回到清涼府以后,要把拉屎一事列入刑法。凡是府衙內的重要官員,以后上茅房,一律要提前交折子,等待批示。
小不點很聽話,跑到后面的土坡上,便一邊觀景,一邊方便。
任也站在土坡另一側,開始為自己鋪棺材,準備休息。
大概過了能有半刻鐘左右后,小不點突然大喊了一聲:“獅虎,獅虎你快過來……這里……這里竟有行囊。”
“啊?!”
任也嚇了一跳,便立馬起身飛掠,瞬間就來到了小不點的身旁“都告訴你了,不要拿此事恐嚇我,你怎么還大驚小怪的?!”
“獅虎,這里真有行囊,你看……!”
小不點已經刮完,提上褲子了,只手里拿著一個布滿灰塵,且腐朽了大半的行囊包裹道:“你看,你看,這行囊里有腐爛的酒壺,生銹的刀具。咦,您看,還有一些散碎的星源呢。”
任也聞接過包裹,仔細查看了一下后,竟也有些傻眼了。
這包裹不大,像是背在背上的行囊,但里面確實裝了不少東西,有腐爛到看不清的冊子,也有一些暗器,丹藥之類的物品。
最重要的是,這個行囊雖然爛掉了一大半,但卻足以說明,此物埋在這里的時間不久,且一定是外人帶進來的。
在九黎大陸,造紙術雖已爐火純青,但這里的人卻喜歡用蠟油包裹書籍表皮,這樣不易潮濕和腐爛。所以,這個冊子和那些丹藥瓷瓶,鐵質的酒壺,以及各種道具暗器一樣,都屬于是能在此地存放數年,甚至是十幾年的東西。
但這十幾年,與此地形成時的歲月差距,那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。
也就是說,這肯定不是不祥之戰中,那八十一族的擎天之人留下的物品,而是在近期中,有外人強行闖入過這里,并且還遺失了這個包裹。
還真有人頭鐵,強行闖入了不祥之境?
任也有些好奇,便拿著包裹說道:“走走,往周遭走走,我們探查一下其他地方……!”
“好。”
話音落,師徒二人便在土坡附近尋找了起來,并且發現的越來越多,心中也越來越驚愕。
他們距離小不點找到包裹的位置,往前走了不到三十步,便見到了數具埋在暗黑土壤中的碩大牲畜骨骸。
任也東拼西湊了一下,發現這些牲畜古骸是馬,而且還是極為高大的馬,像是軍用的。
緊跟著,他們又在一處大土坑內,刨出了尚未完全腐爛的馬車車具,比如馬套,散落的車廂,木質車輪,甚至還有運載軍糧輜重的車板,大木桶等等……
任也蹲在地面上,目光驚愕的看著這些東西,不自覺的呢喃道:“這是來了很多人啊,連他娘的輜重車就有六七輛。這起碼有一個衛營的人啊。”
“是軍隊?”
“可他們到底在此地遭遇了什么呢?!為什么這里是一幅全軍覆沒的場景啊?是遇見魂化不祥的英靈之魂了嗎?”
“最重要的是,這里為什么沒有人的尸骨啊?只有牲畜的……!”
他甚是不解地瞧著地面上的遺物,心中蕩起了難以壓制的好奇感。
“獅虎……獅虎……這輛馬車中,有很多名貴的熏香啊,還有一個腰牌!”
小不點突然喊了一聲。
“來了!”
任也起身回應,快步迎了過去。
一架埋在暗土中,被任也活生生拔出來的馬車車廂內,小不點正在極為專業地分析著垃圾的值錢指數。
“這些熏香有很多都沒有腐爛,可以換取不少星源。”小不點齜牙道:“獅虎,這次不要為我攢著了,我想出去之后,拿這些熏香換取星源,給娘親買幾件首飾,也給阿哥阿姐采辦一些像樣的新衣。”
“好好,你愛干什么就干什么。”
任也神情專注地擺了擺手,只彎下腰,在一個木箱之上,拿起了一塊遺落在車廂中的腰牌。
他揮臂彈指,天工火便凝于一點,漂浮在車廂內,驅散了黑暗。
任也拿著腰牌低頭望去,卻見到上面的字體非常清晰。
潮龍衛,三營五房,百夫長——楊勇。
銘牌下方,還刻有腰板的頒發時間,似乎擁有特殊意義,小壞王大致推算了一下,便向小不點求證道:“天寶二十六年,距今有多久了?”
小不點愣了一下,輕道:“那時我還尚未出生,大概……大概……!”
他不學無術地掰著指頭算了一下:“大概是八九年前吧,總之不超過十年。”
明亮的火光下,任也聽到這話后,大腦瞬間變得空靈,表情也凝滯如雕塑。
他忍不住輕聲呢喃道:“那個時間,龍兄的父親還沒死啊!那是他調兵來的……此地嗎?”
無量樽,無量珠。
竊賊,竊賊!
任也在思考中,不自覺地就串聯起了很多詭異的事情,并隱隱感覺自己……似乎看透了一個巨大陰謀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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