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祥驛站。
任也低頭瞧著楚燼寫給自己的那張字條,眉頭緊鎖道:“他這是唱的哪一出啊?什么意思?!”
紙條之上,字跡工整,筆走游龍:“此地并非是真正的神土,乃是九黎大陸傳說中的不祥荒土。除了你看見的這座客棧外,其余見到的景象,或許都是真實存在過的,也并非幻境。”
“古皇傳人,你我頂峰相見——楚燼。”
紙條上的這句話,沒頭沒尾,十分唐突,也令任也一度感覺到有些費解。
他莫名其妙地寫下這樣一句話,究竟是何意呢?
就僅僅只是為了提醒我,此地并非是幻境,而是九黎大陸真實存在的地方嗎?
不是,大哥,我和你的交情,好像還沒到這一步吧?
最重要的是,你的這個提醒有什么用呢?此地是真實存在過的,還是天道演化的幻境,這對我后面的考驗有什么影響嗎?
饒是以智力超群自稱的小壞王,此刻也參悟不透這紙條上的前半句話,但他對后面那句頂峰相見,卻悟得透透的。
這很明顯是一種“邀戰”。在這帝墳中傳人只能有一位,那二人若真的一同走到頂峰,這自然是免不了要一戰的。
只不過,楚燼的這種“邀戰”是非常直白,沒有藏著掖著,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玩一些陰謀詭計。
他此刻的舉動,與那一次在西涼相見時,倒也算得上是行一致。
其實二人心里也都很清楚,這帝墳之路走到盡頭時,二人如果還活著的話,則必然會有一場生死之戰。而那一戰,不管誰來說情都沒用,也一定會發生。
畢竟,古皇傳人與這仙瀾宗、十五宗的仇恨,是沒有辦法化解的。即便是天道來了,恐怕也毫無面子可。
所以,任也對楚燼的很多行為,真的猜不透,也看不穿。這字條上的前半句話,明顯就是一種提醒,可到底是什么意思,他卻想不明白。
更不理解,他為什么要這樣做?
你說他是想委婉地表達一種善意吧,可行為舉止上又極為堅持,甚至是期待二人那一場生死之戰的到來;你說他是想用陰謀詭計去算計任也吧,可又總在暗戳戳的通敵。就比如西涼城那一次吧,他明明都來了,卻又沒有對任也喊打喊殺。
總之,這個人給任也的感覺就是充滿了矛盾與糾結。
話說回來,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!
任也眉頭擰了個疙瘩,罵罵咧咧道:“老子最踏馬煩謎語人。愛什么意思,就什么意思吧,不想了。”
話音落,他將紙條收好,揣進了懷中。
尹九臉色紅暈地瞧著任也,搖頭道:“我是真的看不明白你二人之間的關系,就……就好像有一種王婆子背著劉瘸子,偷情郭鐵匠的感覺。”
“呵,你說對了。”任也調侃道:“老子其實最不擅長的是與異性接觸,但在拿捏男人方面,可以算得上是九黎第一……。”
“名妓——朱子貴?!”尹九笑著接道。
“哈哈哈,你怎么理解都行。”
“走過生死后,能喝上一壺烈酒,那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。朱子貴,我祝你所愿皆所得,成為帝墳中那個萬古唯一!”尹九聲音醇厚,爽朗無比:“是你的話,總比是那幫只顧自己的王八蛋要好。”
“謝謝,也祝你能在這帝墳中找到答案。”什么是摯友,能交心的才算得上是摯友。小壞王知道尹九對于帝墳中的種種規則,充滿了質疑與不理解,甚至隱隱對大帝留給后人的機緣也很不屑,所以他是在內心中充滿矛盾才上路的。
這對于一位在心境上有所追求,也有理想的人來說,無疑是非常痛苦的。
他極致灑脫的外表下,其實也充斥著對九黎這片家鄉,飽經戰亂,黑暗壓抑,民不聊生,哀鴻遍野的無奈。
這就是,他為什么不喜歡帝墳,也不喜歡大帝與天道的無情安排,更不會與那些自命不凡,意欲搶奪他人機緣的天驕同行、同臺,同在天驕亭內“指點江山”,抱團取暖的原因。
二人喝了好幾壺酒,直到有了七八分醉意后,這才各自返回二樓休息。
……
一夜無話,次日天明。
任也在房中稍稍洗漱了一下后,便換了一套衣衫,準備動身。
距離巳時,還有不到半刻鐘之時,那斷頭人恢宏的聲音,便回響在了七位血引者的雙耳之中。
恭喜諸位來到《神土——不祥之境》。
傳說:天降不祥于此地,天穹崩塌,人間一片哀鴻。帝麾下,八十一族中可擎天而立之人,為護九黎人間,便戰不祥于此地,而后盡數身殞,死絕了一個時代。
八十一族擎天之人的鮮血,染紅了這片荒土,殘破的尸骸長埋在歲月的塵埃之中,卻有英魂萬古不滅。其英魂受不祥浸染,化作厲鬼冤魂,不分晝夜地游蕩于此。
長久以往,厲鬼冤魂久久不散,卻也靠著意念不愿為禍人間,屠戮家鄉,從而形成污穢的陰霧瘴氣,斷絕此地一切生機,也令荒土常年烏云蓋頂,不見日月。
大帝晚年,戰不祥的大道神明之前,為了能超度麾下的這些英靈之魂,便親自煉制了兩件至寶。其樽——名為無量樽,此物擁有驅散陰霧瘴氣,凈化天地之能;其珠——名為無量珠,擁有超度英魂,滌蕩三魂七魄,并攝取英魂純粹靈氣之能。意圖以珠傳道,贈予杰出后人,得延年益壽之天大機緣。
無盡的歲月后,無量樽與無量珠,在此地被人竊取,下落不明。此地尚未超度的英靈之魂,重現于世,天地混沌,烏云常年不散,在每個夜晚都會化作不祥出現,也會給貿然闖入這里的人帶來厄難。
此為,不祥之境的由來。
七位血引者,走過人間,扛過三關之重,而今來到神土,則要承擔起那個唯一的重任。
已時后,血引者按照吾的分路提示,去尋找屬于自己的不祥之鏡,以及那份唯一的重任。
偉大的斷頭人,決然不會與你們一同冒險,但會祝你們好運。
房中,任也聽完斷頭人的昭告后,心中便蕩起一眾豁然通透之感,也捋清了之前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。
三號路的帝與命者,你們此一關,依舊走三號路。離開客棧后,向西南而行,見三號路牌與荒路,一直深入便可。切記,如使入夜,依舊需要在青銅棺中躲避不祥。
“哦,還走三號,這挺好的,這是我的幸運數字。”
任也聽清楚了規則后,只輕聲呢喃了一句,便再次回想有關于不祥之境的來歷介紹。
原來,魔女手中那令一眾五品頭痛欲裂,且避之不及的無量樽,就是來自此地啊!
難怪儲道爺先前會說,此物就像是在一座大墳中刨出來的,陰氣極重。
整整八十一族的血性之人,全都死在這兒了,那踏馬能陰氣不重嗎?!此地,也不是什么大墳,而是一整個時代的墳場,埋葬了無數英靈啊!
這也解釋了,為什么魔女手中的無量樽,盛滿了漆黑無比的無量水,且可化作黑雨降下,屏蔽神通者的感知、五感。
因為那是八十一族的擎天之人,在尸身腐爛腐朽后,化出了無盡瘴氣,并有很大一部分都被無量樽收斂了,所以此物才會如此邪性,而且散發的氣息也很雜,變化無常,就連六品之人也很難清晰捕捉。
這是因為英靈的肉身各有不同,那化作的瘴氣自然也不疼,所以氣息才會如此斑雜。
那么……問題來了。
如果魔女就是無量樽的第一任宿主的話,那斷頭人說的竊賊,應該就是指她吧?
是她帶人潛入了不祥荒土,并把這件至寶拿走了?
可是……按照斷頭人描述此地的恐怖程度,與危險指數來推理的話,這魔女……真的有能拿走無量樽的能力嗎?!
這不好說……
任也略微搖了搖頭,且心中再次猜想道:“魔女之前就說過,她之所以非要殺楚燼,那也是因為對方體內有一顆珠子的至寶。”
這說的應該就是無量珠,此物與無量樽本是一對的,且神法威能恰好相反。
這樣一來的話,任也就大概搞清楚了,為什么楚燼當初在西涼城,會沒頭沒腦的跟自己說出那句話。
那句話大概的意思是:“與你一同并肩而戰的人,也不見得就能信得過。”
現在結合無量珠與無量樽這兩件寶物的來歷,就不難猜出,他這句話應該暗指的就是魔女。
他想說,魔女為你護道,又讓你殺我,這并不是沒所求的,而是想利用你,取回我體內的無量珠。
如此看來,楚燼當初說這句話的時候,心里抱著的并不是想要挑撥離間,而是真的在提醒自己……
還有,他在紙條上寫的那句話,會不會也與這不祥之境,以及那兩件寶物有關啊?
他究竟想說什么呢?
“踏馬的,有話就不能說明白嗎?!老子真的是恨死了這些謎語人啊,這些人……就應該讓老劉狠狠地通通口腔,徹底根治!”
任也在心中暗自罵了一句后,便也就沒再糾結楚燼的意圖,主要是時間不夠了,他必須要馬上出發。
……
巳時整,六條路,七個人,都各自離開驛站,踏上尋找不祥之鏡的旅途。
任也與尹九告別后,便也帶著小不點,一路向西南而行。
他們剛一走,那座矗立在黑沙之中的不祥驛站,便在風中緩緩飄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