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也得到腰牌的時候,距離入夜也就剩下了不到半個時辰了,他為了避免發生意外,就趕緊叫上小不點,各自躺進青銅古棺中休息。
次日天明,師徒二人從棺材中爬出,匆匆洗漱一下,并吃過早后,就繼續在這片廢墟中翻找了起來。
他們今日不打算上路,而是決定在這兒刨墳,繼續尋找線索。
小壞王之所以愿意在這片廢墟中耽擱時間,主要是因為這里的發現,牽扯到了仙瀾宗,潮龍城,龍家,以及厲鬼宗與楚燼的提醒。
這些謎團湊在一塊,隱隱讓他感覺有些不安,并且也勾起了他心中的強烈好奇。
但刨墳一事也有講究,不能蠻干,需要動腦子縮小范圍,不然這么大一片荒土,那光憑他們師徒二人的力量,這刨到猴年馬月恐怕也發現不了什么。
昨日得到的那面腰牌的主人,名叫楊勇,是一位百夫長,并且根據他遺物散落的位置來看,可以推算出,此人就是坐在這架最高最大的馬車之中,顯然身份不低。
所以,任也便命令小不點,與自己一同圍繞著馬車被刨出來的范圍,仔細進行二次尋找。
師徒倆人都是行動派,說干就干,從清晨一直忙活到下午,累了就歇息一會,餓了就原地開餐。
在這樣高強度的“考古”工作下,他們還真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,一本名為《不祥錄》的冊子。
這不祥錄是在高大馬車另外一半腐爛的泥土中被刨出來的,由于這架馬車一大半都埋在暗黑色的泥土之中,所以那一半腐爛的極為嚴重,大部分車身骨架都已經變成了爛泥了,但這不祥錄卻被裝在一個鐵盒子中,保存相對完好。
任也從車身的寬闊程度判斷,這位楊勇平時是在車廂中居住的,而這個鐵盒子很可能就是他隨手置放私人物品的雜物箱,算不上是什么特別貴重的東西。
得到不祥錄之后,任也坐在土坡下方,只翻開一看,便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。
不祥錄的第一頁寫道:“天寶二十六年,三月初二,三營五房接到城主令,于十五日后,全體兵甲深入不祥之地,行探查之事,并于三日內調集為期半載的行軍輜重,所涉軍中武官與兵丁,需嚴格保密,做到不問不聞不見。”
按照不祥錄的記載內容來看,這好像就是一位武官隨手寫下的日記,但以任也的知識積累來看,這卻一定不是私人的東西,與日記也完全不同。
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,這任何軍事行動都是非常嚴肅的事情,不可兒戲,所以從古至今,任何軍隊中都會有專門的文官跟隨而行,做隨軍記錄。
這種文官什么稱呼都有,有的叫功曹,有的叫文書官員,或者是錄事參軍等等。
而像寫日記這種事兒,在大部分軍政體系完整的權力機構下,那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兒。這是軍事行動,需要嚴格保密,不是來郊游的,這自己關上門來瞎幾把寫,那搞不好就要被剁腦殼啊。
再說了,正經人誰踏馬寫日記啊!
所以,任也今天全力刨墳,其實想找的就是這一類的東西,隨軍錄,或是糧草調集冊,或是什么軍功冊之類的東西,因為這樣的文書中會透漏出大量的潛在信息。
他和小不點的運氣還不錯,直接找到了百夫長隨軍記錄的《不祥錄》,而這東西大概率是要在軍事行動之后,遞交給上層衙門的。
任也滿心歡喜,拿著不祥錄便開始認真地翻閱了起來。
在《不祥錄》前面的十幾頁紙中,記載的東西都比較雜,比如糧草輜重的消耗數額,行軍途中是否發生了意外,行軍速度,是否按照規定時間趕到了某個規定位置等等。
任也看得仔細,也在心中一邊分析,一邊用自己的小本本寫下了各種總結。
不多時,這前十幾頁紙的內容,便被他徹底吃透了,并得到了幾個非常令人震驚的結果。
第一,天寶二十六年,潮龍城不光出動了一個三營五房,而是整整調集了兩衛軍隊,也就是兩千多兵馬。
第二,此次深入不祥荒土調集的兩衛兵馬,那都是龍玉清的父親,也就是老城主最信任的親衛營,且應該連楊大將軍都不清楚細節,因為楊勇記載了,部隊出行只持令通關,不必向任何沿途官員做出解釋。
第三,此次深入不祥,領軍的竟不是潮龍城的任何一位武官,而是老城主本人。
沒錯,他也來了,并且親自率領一營人馬,以及密探營的百位斥候探子同行。
也就是說,進入不祥之地探查,是老城主親自攢局,且高度保密的一次行動。
第四,大軍是三月中旬左右出發,而百夫長楊勇的記錄卻足足持續了八個多月,除去火速趕路的時間,他們這兩衛人馬竟在不祥之地足足尋找了將近半年。
這兩衛人馬來這里究竟要找什么呢?
不祥錄中沒有明確記載,只說要讓各路兵丁尋找刺破烏云的光照之地,且大概率會在那些矗立在荒土中,一座座漆黑高山的周遭。
第五,這整整兩衛兵丁,并不是一路同行的,而是分每營每房,各自從潮龍城上路,分開搜尋。
任也總結完前面十幾頁紙的要點后,便繼續向下翻閱。
次年,天寶二十七年,一月初八,密探營探子手持城主令,命我三營五房火速趕往行軍編撰號——第七十二峰南側山坳警戒,若遇入夜不祥冤魂,便死戰之。接令后,三營五房提前三個時辰抵達七十二峰南側山坳,軍備齊整,人員滿編。
次日天明,七十二峰的蒼穹之上,竟驚現耀世神光,穿透萬古不散的烏云昏沉,異象堪比神物出世。城主當即下令,命兩衛兵甲圍山守護,兵丁背對異象,不可直視窺探。
密探營又特意派人傳令,飛將軍——龍青燕將與城主,以及十六位四品武將,一同進入身上探查,若發生意外,我三營五房距離最近,當率先接應。
得令后,我等依計行事,片刻不敢怠慢。
天寶二十七年,一月十五,三營五房于荒土中的一處無名土坡處休整,準備明日繼續尋找荒土中的混沌與永夜之地。修整后,本官親自清查糧草輜重,數量尚夠三十余日行程。自七十二峰后,荒土中的不祥之兆越發強烈,尤其是入夜后總有陰森的哀嚎之聲響徹,兵甲驚恐,士氣低迷,當前失蹤兵丁數——二十七人。
“刷!”
任也看到這里時,心里急于得知下面發生的事情,可順手一翻,卻發現《不祥錄》到這里就徹底結束了,后面都是泛黃的空紙,并沒有任何記載。
他看完后,腦瓜子嗡嗡的,心里原本已經逐漸清晰的猜想,竟又再次模糊了起來。
“這他娘的……有關于七十二峰的記載,為何會寫得如此謹慎與模糊啊?哪里驚現耀世神光,城主帶著一大票高品之人進去探查,這么重要的事兒……怎么隨便寫兩筆就結束了?”
“最重要的是,三營五房是一月初八被調往的第七十二峰,這中途都經歷了什么,楊勇沒寫,但后面就直接跳到了一月十五,就像是故意省略了七十二峰的所有遭遇。并且在一月十五后,這不祥錄就結束了,沒有任何記載了。”
“嘶……!”
任也面色狐疑的吸了口涼氣,心中迅速推斷出,這不祥錄結束的日子,大概率就是楊勇的遇難日。
其中過程不難推想,楊勇在錄中提到了有兵丁接連失蹤,不祥之兆也愈發強烈,而且還記載了他們是在一處土坡旁休整的。
任也回頭一看,那錄中記載的土坡,大概率就是自己身后這個,地貌特征是非常吻合的,再加上此地埋的全是軍中輜重,就像是遭受過敵軍襲擊一般,所以,他猜測一月十五的那天夜晚,可能所有三營五房的人,都死在了某種詭異的事件之中。
至于此地為何沒有人的尸骨,那他就猜不出來了。
任也緩緩站起身,一邊走動,一邊輕聲嘀咕道:“信息很少,老子必須逐句逐字地提煉。你看哈,楊勇在不祥錄中提到過,七十二峰被驚世之光籠罩,并刺破了萬古不散的烏云與昏沉……這種異象符合什么特征呢?”
“斷頭人的昭告中說,無量珠擁有超度英魂,滌蕩三魂七魄,并攝取英魂純粹靈氣之能,且還能延長壽命。那么它出世時,是不是符合驚世之光籠罩七十二峰,并刺破萬古烏云的異象呢?”
“沒坐,確實是符合的……畢竟此神物中蘊藏著英魂最為純粹的靈氣,一旦涌動而出,有這種異象并不奇怪。而后,一月十五,三營五房在無名土坡旁休整,準備明日繼續出發,去尋找混沌與永夜之地。”
“何為混沌與永夜之地?”
任也嘀咕到這里,便又想起了無量樽,此神物擁有凈化天地之能,并可將不祥之地中飄蕩的冤魂攝取,幻化成無量水。
直白點解釋,這無量珠的作用,就是抽取英靈之魂的精粹靈氣;而后,無量樽則是負責,消滅除了精粹靈氣之外的一切冤魂怨氣,陰氣污穢,以及高品道者尸身腐爛后的瘴氣。
那么,無量樽所在之地,也應該是混沌不堪的,污穢的瘴氣也必然比荒土其他地方更甚,所以那里不是昏沉,而是永夜……
推演到這里,任也的雙眸瞬間明亮了起來,近乎于本能的嘀咕道:“如果按照這樣的猜想,那踏馬的……老城主應該是得到了無量珠啊!”
“你看吶,一月初八,他帶著一群高品進入了七十二峰,且讓兩衛兵甲背對高山,不能正面窺探。這很明顯是為了要隱藏消息,要保密……不讓兵丁看,自然也就沒有“謠”可以傳出。而后,楊勇的不祥錄中,又有六日是空白的。那是不是說,上面很可能發話了,并委婉地告訴了他,這一段不能記……空了就行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,三營五房自打離開了七十二峰后,荒土中的不祥之兆便愈發強烈,且有兵丁接連失蹤。”
“那沒有一種可能,這是因為可吸納英魂精粹靈氣的無量珠被老城主拿走了,所以荒土之中壓制冤魂厲鬼的平衡被打破了,所以不祥之兆不可控了,而后也間接形成了三營五房全軍覆沒的悲劇。”
“那一夜,不祥降臨在土坡旁修整的人——就全死了!!”
“對上了,一切都對上了,這個猜測是嚴絲合縫,是有前因,有后果的。”
“老城主大概率是真的拿走了無量珠,只不過,他可能沒有想到無量珠被取走后,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后果,所以,還要派人去尋找無量樽。”
“沒錯,一定是這樣的。”
任也呆呆地站在土坡旁,心中有一種既清晰又很迷茫的感覺。
清晰的是,如果這老城主真的曾經得到過無量珠,那為何此刻這無量珠,又大概率會在楚燼身上呢?
是楚燼生搶過去的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