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里的工人,住在擁擠不堪的工棚里,晨光熹微便要起身,胡亂填下肚子就開始勞作。待到日落西山,坊主還會點上幾盞昏暗的油燈,逼著他們繼續干到亥時才準歇息。那種日子,尋常人根本熬不住。”
“竟有如此之事?這長安城里,難道還有人甘愿受這般盤剝?”
蘇若器出身富貴,對底層疾苦的了解終究有限,此刻只覺得難以置信。
他的不解,好比一個只知寶馬香車的公子哥,無法想象有人會為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而舍棄尊嚴。
祝之善則不通,他曾親歷困頓,深知世事艱難,因此對蘇若器的驚訝并不感到意外。
“我們大唐的子民,尤其是長安人,自然是不肯去的。可蘇兄別忘了,這長安城里,并非只有唐人。”
“如今朝廷大開海禁,與倭國、新羅等地的通商日益頻繁,每日都有無數商船自登州入港。”
“那些海外之人,許多在本國食不果腹,便不惜代價,哪怕變賣家產也要渡海而來。”
“對他們而,能在長安城找到一份管飽飯、有錢拿的活計已是天大的幸事,又豈會挑剔工時長短?”
“所以人手其實不缺。城中一些作坊之所以還喊著招工難,不過是因為他們眼光高,非要招我們唐人,最好還得是識文斷字的,那可不就難了。”
兩人交談間,時辰已到,那家備受矚目的二八自行車行終于敞開了大門!
盡管有店里的伙計在旁聲嘶力竭地維持秩序,但等侯已久的人潮還是如決堤的洪水般涌了進去。
許多人甚至連價錢都懶得問,只顧高舉著手中的銀票,扯著嗓子大喊:“給我來一輛!”
這番狂熱的景象讓蘇若器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蘇兄,還傻站著作甚?快些擠進去搶個位置啊!”
……
隔著一條街,城南馬車行與寶馬馬車行遙遙相望。
自從被對方的四輪馬車奪走頭把交椅后,城南馬車行雖不至一敗涂地,卻也只能安于現狀,再無力爭鋒。
屈居第二的日子,韋思仁本已漸漸習慣。
可今天,他立在自家冷清的門前,望著對面新開張的“二八自行車作坊”前那人頭攢動的景象,心中剛平復的波瀾再度翻涌。
一個寶馬馬車行已讓他備受壓制,燕王府竟又把這新奇的自行車鋪子開到了眼皮子底下。
在旁人看來,賣馬車的和賣自行車的井水不犯河水。
但韋思仁心知肚明,這自行車沖擊的,恰恰是自家賴以生存的根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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