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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第90章 馴馬

      第90章馴馬楊府前宅的東廂房內,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肉香與乳酒的醇厚氣息。

      拔力末手下近二十名剽悍的部落勇士,全都在這兒。

      這些來自草原的漢子們,個個身材魁梧,臉上帶著風霜之色,此刻正毫無顧忌地盤腿席地而坐。

      他們一手端著沉甸甸的木碗,碗里盛滿琥珀色的乳酒,另一手抓著油光锃亮的羊骨,大口撕咬著上面的嫩肉,狼吞虎咽的吃相里,透著一股草原人特有的粗獷與酣暢。

      乳酒順著他們的嘴角往下淌,滴落在衣襟上也毫不在意;骨頭被啃得干干凈凈,隨手往地上一扔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
      整個廂房內,充斥著咀嚼聲、吞咽聲與粗獷的談笑聲,熱鬧得如同草原上的篝火晚會。

      正當眾人酒興正酣,有人已經開始扯著嗓子唱起草原歌謠時,房門“吱呀”一聲被猛地推開了。

      一個身形魁梧的鮮卑漢子快步闖入,此人長著一張狹長的驢臉,單眼皮,眼神銳利,頭上梳著典型的索頭發型。

      他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掃視一圈,急聲問道:“大人呢?拔力末大人在何處?我有緊急消息要稟報!”

      一名正埋頭撕咬肉塊的鮮卑勇士聞聲抬起頭,嘴角還掛著肉絲,含糊不清地答道:“大人去楊莊主那里赴宴了。”

      那長臉漢子聞,神色愈發緊張,丟下一句“你們趕緊做好準備,我去尋大人”,便轉身疾步離去,連門都忘了關。

      眾鮮卑勇士面面相覷,雖不知發生了何事,但也紛紛加快了吃喝的速度。

      一時間,酒水咕咚咕咚往下咽的聲音、牙齒兇狠撕扯骨肉的聲音愈發密集,原本熱鬧的氛圍里,悄然透出幾分窮形盡相的躁動。

      與此同時,楊府的二堂大廳已被精心布置成今日的宴會場所。

      廳內只設了三桌酒席,卻在小青梅的巧妙安排下,處處流露著低調而高雅的奢華。

      沒有金銀珠寶的刻意堆砌,也沒有綾羅綢緞的過度裝飾,所有的雅致都藏在細節之中:

      每張桌案上,都擺放著一個青瓷花瓶,瓶中插著幾枝新鮮的紫薇花,花瓣上還帶著晨露,透著勃勃生機。

      廳內的屏風是素色的絹布,上面用淡墨勾勒著幾竿翠竹,筆觸清雅,意境悠遠。

      妙的是空氣中彌漫著的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,那是由靜瑤師太親手調的香。

      香從廳角放置的熏爐中散發出來,似蘭似麝,不濃不烈,聞之令人心神一爽,讓整個宴會的氛圍更顯雅致。

      在座的各位莊主、牧場主,個個都是在正經營生之外,還握著不少灰色生財門路的人物。

      執掌一方產業多年,哪個不是家資豐厚,見過不少世面?

      可這般含蓄而風雅的排場,卻是他們平生頭一次見到。

      于氏閥家中雖也有相似的氣派,卻只有閥主于醒龍與各房房頭議事時,才有這樣的場面。

      他們平日里上山述職,至多只能面見于氏的執事老爺,何曾受過這般禮遇?

      無形之中,眾人對楊燦這位年輕的大執事,更添了幾分難以喻的敬畏。

      因此席間無人高聲喧嘩,即便交談,也都俯身低語,聲音壓得極低,整個宴廳始終籠罩在一片克制而文雅的氛圍之中。

      小青梅精心營造的這般氣場,恰如其分地烘托出楊燦不容置疑的威嚴,讓每個人都不敢有半分輕慢。

      就在這時,那個長臉鮮卑人出現在宴廳門口。

      他腳步匆匆,目光一掃,很快鎖定了拔力末的位置,當即快步走過去。

      他俯身在拔力末耳畔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急促低語了幾句。

      拔力末原本正端著酒杯,與身旁的牧場主談笑風生,聽完長臉漢子的話后,眼中瞬間精光乍現。

      雖然長臉漢子沒能完全確定,那四輛清晨駛出豐安莊的馬車,就是去運送他們苦苦尋找的“山貨”。

      但昨日莊中剛有兩人失蹤,今日楊燦就急匆匆地派遣馬車出莊,而且車夫空著手返回,車輛卻在半路交接給了本該返回代來城的于睿……

      這一連串的舉動實在太過蹊蹺,由不得他不心生懷疑。

     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酒杯,壓低聲音,對長臉漢子問道:“他們一共有多少人?”

      “連于公子在內,算上護衛,一共十四人。”長臉漢子急忙答道。

      聞聽此數,拔力末緊繃的神經頓時一松,心中自覺勝券在握。

      他猛地一拍桌案,發出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打破了宴廳的寧靜。

      拔力末怒斥道:“一群不知好歹、不識抬舉的東西!

      今日楊莊主設宴,好酒好肉的款待,他們竟敢借酒鬧事!

      老子的臉面,都要被這群蠢貨丟盡了!”

      他怒氣沖沖地站起身,對著同席的幾位牧場主拱了拱手,臉上擠出幾分歉意。

      “讓諸位見笑了,是我管束不力,擾了大家的雅興。

      在下失陪片刻,去去就回!”

      說罷,他與長臉漢子交換了一個眼神,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宴廳。

      坐在同一桌的禿發隼邪,看著拔力末離去的背影,不屑地撇了撇嘴,嗤笑道:

      “在人家的府邸里,還敢縱容手下醉酒鬧事?

      真是一群丟人現眼的貨色,也不怕被楊莊主笑話。”

      想了想,他卻不放心,招手喚來親隨叱奴,用手掩著口鼻,輕聲吩咐

      “你去傳我的話,讓咱們的人誰也不許喝醉。

      誰若丟了老子的臉,老子剝他的皮!”

      “是,大人!”叱奴恭敬地應了一聲,不敢有半分耽擱,快步轉身離去。

      恰在此時,楊燦在亢正陽與豹子頭程大寬的陪伴下緩步走入大廳。

      張云翊最先反應過來,立即從座位上站起身,恭敬地拱手喚道:“楊執事!”

      滿堂賓客見狀,也紛紛起身,對著楊燦拱手行禮,口中說著“見過楊執事”,態度恭敬至極。

      唯有坐在首席的于驍豹,依舊傲然安坐,沒有起身,嘴角還撇過一絲不以為然的弧度,眼神里帶著幾分輕蔑。

      他敏銳地察覺到,眾人對他雖表面恭敬,行舉止間卻總帶著幾分疏離。

      遠不如他們面對楊燦時那般,有著發自內心的敬畏與順從。

      “終究還是要手握實權啊!

      不然,就算老子是于家長房的三爺,這些混賬東西在心里,也未必真把我當回事兒。”

      于驍豹在心中暗自說著,目光落在了率先起身的張云翊身上。

      盯著張云翊那恭敬的背影,豹爺暗想:“這廝被楊燦整治得那般凄慘,如今卻心甘情愿地為楊燦鞍前馬后,做他的走狗?

      我不信!

      這幾日我在豐安莊暗中觀察,也沒尋到楊燦什么了不得的把柄,這樣下去,如何能扳倒他?

      若能將張云翊拉攏過來,讓他暗中為我效力,說不定就能找到楊燦的破綻……”

      于驍豹的心思飛速轉動著,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。

      此時,張云翊正恭敬地走到楊燦身邊,開始為他引見在座的各位田莊、牧場管事。

      “楊執事,這位便是青塬里的黃莊主。”

      “哦?聽聞四天前,黃莊主喜得麟孫,這可是大喜事啊,可喜可賀。”

      “哈哈,這位便是程棟程牧主吧?久仰大名!

      楊某早年曾為閥主牧馬兩載,那時便常聽牧長們提起你。

      大家都說,六盤山牧場的駿馬數量最多,品質也最優良。

      今日能與程牧主一見,真是幸會幸會!”

      實在的程牧主咧嘴一笑:“執事大人過獎了,屬下不過是略懂一些養馬的門道罷了。

      屬下今日前來拜會,也沒帶什么貴重的東西,特意備了兩匹三歲口的兒馬。

      這兩匹三歲口的兒馬呀,身子骨可嫩著呢,毛色那是特別的白,希望執事大人能喜歡。”

      楊燦欣然道:“白馬?白馬好啊,白馬騎著氣派啊,我喜歡,程牧主有心了。”

      張云翊一一為楊燦引見,而楊燦總能與對方暢談數語,所不僅句句得體,還能精準地切中對方的近況或喜好。

      比如黃莊主得孫、程牧主善養馬,甚至連某位莊主近日田莊里的收成情況都了如指掌。

      這讓在座的眾人既感到如沐春風,又暗自心生凜然。

      楊燦對我們的底細如此了解,連黃莊主四日前得孫這般新近發生的小事都知道,可見他平日里對我們多有關注啊。

      ……

      叱奴匆匆趕到禿發隼邪部下居住的西廂房,傳達了禿發隼邪嚴禁眾人醉酒的命令。

      游牧民族天性嗜酒,或許是常年縱馬草原、與風雪為伴的生涯,讓他們養成了以酒御寒、以酒助興的習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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