內侍如實將對話完整轉述,聽后,謝執不由皺眉。
“一篇奏疏而已,磨磨蹭蹭,莫非還要朕親自去請她來,端茶倒水,捶肩捏腳,她才肯將才學一展為快。”
他說這話時,明顯早朝時余氣未消,恰逢奏疏未交,算是撞到節骨眼了。
承德連忙沏降火的茶,適時遞了上來。
謝執接過猛灌了一大口,頗有些不解氣般,擱置案桌時,竟將茶盞整個摁碎。
“陛下息怒。”
殿內宮人全都惶恐跪下。
“讓公明看看,誰惹陛下生氣了。”一聲輕笑自門外傳來。
承德眼睛一亮,他的救星可算來了。
公明景早在外頭便知來龍去脈,遂拱手:“陛下,臣聽聞沈家老祖母故去,想必沈大人心中感傷,這才忘記奏疏,陛下既為明君,何必如此苛責,有時也需溫和些。”
“溫和?”謝執嗤笑,“若朕如那貍奴般乖順,早在敵國時便被生吞活剝了,哪里還有今日坐在這,不打殺打殺他們的氣焰,宴朝改姓司馬算了!”
公明景待他發泄后,才緩緩道:“陛下,這朝中也并非全是司馬家的人,沈貍這人,您不是調查過的嗎?兜里比臉還干凈,若真是司馬家的人,怎會過得這般落魄。”
謝執略微思索,卻也不得不贊同:“這倒是。”
但這事絕不能這樣算了。
遂道:“承德,你去將人帶來。”
承德有一瞬間的猶豫:“陛下,之前您不是說每隔三日再讓沈大人過來嗎?”
下之意就是才過了一日呢。
可觸及謝執冷若寒霜的眼眸,他當即閉嘴,默默退了下去“請”沈大人了。
待他走后,謝執頭疼不已,抬手揮散所有宮人,僅留下公明景。
“公明,你說朕做得是否過火了些?”
公明景一怔:“陛下指的是早朝時那幫人,還是沈大人。”
謝執冷哼:“自然是司馬家那幫蛀蟲,江南水患,邊疆戰亂,樁樁件件都是宴朝大難,可這些老匹夫,自朕登基,閉門不出,還好意思自詡忠臣。”
“一聽說朕將姜令儀納入后宮,一個個老狐貍全都坐不住了,為的不還是他們昔日的舊主嗎。”
公明景逐一思索,誠懇道:“陛下不動他們,并非懼怕司馬疾,可他們反倒分不清誰才是主子,誰才是奴才了。”
“所以才要狠狠打殺一番”謝執道,“如此,朕才能看清這些人,哪些是忠,哪些是蛀蟲。”
公明景頷首表示贊同。
謝執拿起奏折一一批注,索性順著這個話題自然而然問道:“那幫老匹夫如何?可堅持下來了。”
“陛下說笑了,都是些嬌生慣養的主,幾十棍如何挺得住。”公明景笑了笑,“不過據說有個骨氣蠻硬,抗了一半。”
謝執微微挑眉:“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,能挺到這步已然不錯了。”
公明景道:“是個微末小官,姓陳,字陵光,陛下三年前曾見過的,只是那時他尚未做官,他母親是京城中的清倌,后來不知怎地,喝醉酒,凍死在雪地了。”
“微末小官?”
謝執笑了笑,在案卷上找出有關于此人的記錄。
“江南一帶富商賈家慘遭滅門,鶴壁坊連燒三天……這些案件都是由他負責,可這些案件最終都沒了后續。”
“同年咱們的人還查到鶴壁縣觀音節那日,他攜妻女在燈會上豪擲千金,這些可不是一個微末小官能做到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