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候的人安土重遷，要不是活不下去，幾乎沒人愿意挪地方，別說這些流民了，就是流放犯，路上逃跑的也不在少數，哪怕隱姓埋名，也想回到自個兒熟悉的地方窩著，而不愿千里迢迢去他鄉。

這些流民之前被朝廷敕令所迫，加上被鹿野“忽悠”，才幾乎沒流失多少，但一旦上路，嘗了趕路的苦，半路逃跑實在再正常不過了。

聽了雷禮這話，何朔一干人頓時臉全皺起來了。

倒是鹿野不慌不忙的。

“急什么。”

之前她高強度巡邏，但如今出現“逃兵”，她倒不急著巡邏了，此時也跟著何朔雷禮一起騎著馬慢行，因此聽全了他們的話。

“強扭的瓜不甜，現在離開的人，就算硬壓著他們不走，他們的心不在這兒，之后說不定還會鬧出什么亂子，所以，想走就走唄，咱們不攔著。況且——”

鹿野嘆口氣。

“但凡他們聰明點，也該知道，離隊也不是什么好出路。”

為什么離隊的人不是老弱病殘，反而是青壯居多

就是因為老弱病殘十分清楚，他們一旦離隊，便再沒有了一絲活路。

而青壯則還心存一絲僥幸。

但也的確只能是僥幸了。

他們是朝廷劃撥的軍戶，如今不跟著去北地，反而私自逃離，那么從此以后，便跟黑戶也沒什么區別了。沒有財產，沒有戶籍，簡直比在京城等待賣身為奴時還要慘。

所以事實上，只要鹿野這個帶隊人靠譜，真的能夠如出發前允諾的一樣一路上以流民的性命為重，到了朔方后也會讓他們休養生息，那么跟著隊伍走，絕對比此時離隊逃跑強。

——這也是前兩天，鹿野來回巡邏，混在流民群中刷存在感的原因之一。

她要讓這支隊伍盡量更信任她一些。

但是再怎么刷存在感，她也不可能讓所有人立刻都對她深信不疑，因此出現這些逃兵也是意料之中的。

不過，也就是如此了。

“放心，我敢打賭，再過幾天，就沒人主動離開了。”鹿野很是篤定地跟何朔道。

何朔不信。

時間又過去幾日。

仍然陸陸續續有人離隊。

但是，不像前三天那般一走就是十幾個、幾十個。

如今每天只有零星幾人離隊。

而且每日都少過一日。

到了上路的第七天，晚上宿營點名時，何朔喜出望外地發現，今天竟然沒少人！

鹿野頗有些得意地跟何朔炫耀自己的遠見。

何朔一點不生氣，只顧得高興，樂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。

然后鹿野立刻又給他潑了一盆冷水：

“不過，別放松太早，這才是第一道關呢。”

何朔：？

鹿野的這話也很快應驗了。

上路前七天，將不愿北上的人全篩了出去。

剩下的自然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著走的。

但即便要跟著走，也不妨礙這些人生出些小心思。

習慣了趕路，更習慣了鹿野、何朔、雷禮這幫大人的做派，發現他們并不像老百姓印象里高高在上的大老爺，不會隨意鞭打叱罵他們，不會苛待奴役他們，反而每日供應充足的食水，還給幫忙趕車拉貨的人發工錢

這般做派，也是讓不少人定下心來，決意跟從鹿野他們北上的重要原因。

但一些人因此定心，另一些人卻因此而動了心。

——領頭的郡主娘娘性子好，心腸軟，既然如此，他們就算犯點小錯也沒關系吧？

于是，一些人的膽子大了起來。

上路第十天，隊伍已經離京城很遠，正式踏入了北地的地界，漫無邊際的荒野枯草以及獵獵的秋風，跟去年鹿野剛穿過來時一般無二，這與京城迥異的景色讓隊伍有些不安，有些人心浮動。

于是，一些隱而不發的矛盾終于浮出水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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