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在官道上有條不紊地前進。
何朔等人起先心底很是打鼓,覺得帶著這幾萬人上路難度實在太大,但經過鹿野一番指揮,讓何朔將這幾萬人當做手底下的兵看待,一應行動都如行軍般,只不過這支“軍隊”有些特殊,老弱傷兵多了些。
如此一來,何朔指揮起來便順暢多了。
隊伍便也流暢起來,蜿蜒如長龍般堵住大半官道。
鹿野騎著馬,在隊伍前后來來回回地巡視。
從隊伍最前頭跑到隊伍最后頭,再從隊伍最后頭跑到隊伍最前頭
如此,反反復復。
剛上路,還沒什么意外,除了巡視鹿野也沒別的事可做,于是上路后半晌功夫,她便這么跑了將近十個來回。
這下,幾乎整個隊伍所有人都牢牢記住了她的臉,整個隊伍再沒有不認得她的人。
何朔放松下來后,看著她這么能折騰,都覺得眼暈。
等鹿野再一次從他身邊策馬跑過時,忍不住喊了聲:
“你要不歇歇?或者——讓你的馬歇歇?”
鹿野嘴里叼著根草,聞拉住韁繩,吐掉嘴里的草,跟他兩騎并立而行。
“我在巡視呢!”她說道,不過,看看胯下的馬好像的確有些費馬?
何朔揉著腦袋吐槽:
“這也巡視太多次了。”
隨即又看著鹿野的臉色,小心翼翼道:“那個你是不是”
鹿野揚眉:“嗯?”
何朔咽了咽口水。
“你是不是那個心情不好?”
至于為什么心情不好
小兩口分別千里,從此天各一方,換誰誰會好受啊。
剛才在長亭里,傅霜知那粘稠到快拉絲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,鹿野也不是沒有留戀的,偏偏那么多人看著等著,實在不是依依惜別的時候,因此,簡單說了幾句話后,鹿野就和他們一起上路了。
作為熟悉的朋友,何朔自然知道這兩人感情沒問題,此時分開完全是情勢所迫,所以這會兒自然便揣測鹿野是不是因此心情不好。
鹿野心念一轉,也明白了何朔的猜測,頓時哭笑不得。
“不,你想多了,我真的只是在認真巡視而已啊!”
何朔將信將疑,但也知道鹿野不是死鴨子嘴硬的人,因此不管心里如何,面上到底松了一口氣,說著“那就好那就好”,然后決定吩咐手下兄弟們,一定注意不要在鹿野面前多提起傅兄弟,免得她想起來傷心。
鹿野還不知道何朔把她當成了玻璃人,跟他并行一會兒,感覺馬兒應該歇好了,便又騎著馬來來回回地巡視。
不過到底不像之前那么頻繁地來回,這次她速度很慢,甚至常常下馬,跟流民們一起走一段路,邊走還便跟身旁的人閑話。
流民中本就有許多人認得她、感激她,臨行前一番動員,再加上方才來來回回地跑,這會兒更是所有人都認得她了,見她居然還下馬跟他們一起走,一起閑話,頓時許多人都興奮激動起來,要不是鹿野早就預料到,讓人維持著秩序,隊伍怕不是即刻就要亂掉。
鹿野笑容可掬地跟他們閑話,看似只是隨意地跟著人群走,實際上卻是眼觀六路,耳聽八方。
大概因為事前動員好,加上規矩也立得好,再再加上她這尊大佛來來回回地跑,這上萬流民幾乎都只老老實實地趕路,沒出什么幺蛾子。
但,如此多的人數,想不出任何問題是不可能的。
第一天沒出任何問題平安度過。
第二天,第三天,隨著離京越遠,趕路越多,上路時對未來的美好期望漸漸被辛苦磨滅,一些問題便漸漸暴露出來。
開始有人悄悄離隊。
因為采取的是行伍編制,每天清晨出發和晚上歇息時,鹿野都會讓隊伍一級級點名,因此雖然人多,卻對隊伍人數變動十分清楚。
上路三天,悄悄離隊的便有近百人。
何朔聽到這個數字時便有些著急,尤其知道這近百人里,青壯竟然占多半時,更是差點心梗。
“這這不會咱們趕到朔方時,就只剩一群老弱病殘了吧?”
雖然現在隊伍中的老弱病殘比例也不少,但到底還有很多青壯年,這都是讓何朔垂涎欲滴的兵源啊,若是費這么大勁兒最后卻只撈著一群老弱病殘,何朔覺得自己得哭死。
“這個也不是沒可能。”
雷禮給了何朔致命一擊。
他這話不是胡說,而是基于自己和自己那些干過押送犯人活計的兄弟們的經驗之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