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西聽著多,其實頂多也就值個幾千兩。
跟她撒出去的幾萬兩一筆就是毛毛雨。
其中御賜的宅院和奴仆還要占大頭。
但御賜的宅院是一處現成的舊宅子,并不需要朝廷新出錢,奴仆的話——看看如今人市上買人賣人的價格便知道了,這會兒的奴仆可不值錢。
由此及彼,雖然沒細算何朔他們的賞賜,但想也知道應該是一樣的。
但——
跟鹿野何朔他們比起來,更應該大罵皇帝的,似乎應該是傅霜知。
別人不知道,但確定平反后,鹿野是聽傅霜知大致說過的。
傅家是世家,常說世家底蘊世家底蘊,底蘊是什么?某種意義上來說,底蘊就是錢。
金銀珠寶田產地契那些明面上的俗物且不說。
傅家作為書香世家,幾百年來積累的藏書、金石、字畫等等,便是一筆無可估量的寶物。
像流放路上傅霜知忽悠著秦天舉他們買下的那批古董,在傅家倉庫簡直要多少有多少,而且但從價格來說,那些東西肯定比不上傅家私藏的寶貝。
金石文物尚且要在懂行的人眼里才有價值,傅家的收藏里,可還有不少傳世名作,那舉凡是個讀過書的人,便都知道其價值。
哪怕如今大魏風雨飄搖,但畢竟京城和南邊一些地方還富庶著,所以那些好東西還是很能賣上價的,不少空有錢卻沒底蘊的人家可急著用這些東西裝點門面呢。
但朝廷歸還給傅家的東西,沒了這些最值錢的不說,其他也都大打折扣。
對于傅家被抄家前究竟有多少錢,傅霜知其實也只知道個大概,畢竟那是一個家族,家族里各分支算上,究竟有多少錢多少東西,便是族長只怕也不知道。
傅霜知知道的,也就是他們那一房的大概情況罷了。
而據他說,僅他們家——甚至不算親叔伯家,各種財物加起來,足夠足額賞賜鹿野他們幾百回都綽綽有余。
當時鹿野聽了,掰著手指頭算了好一會兒。
然后就眼紅了。
甚至一時之間內心產生了個大逆不道的想法——
怪不得皇帝要抄傅家,這哪是什么傅家,這分明是金山銀山,擱誰誰不眼紅啊!
想想老皇帝那摳門愛錢的樣子,一時間,鹿野很是懷疑起傅家倒臺的真相來。
難不成?
總不會?
不不不,這也太離譜了點兒。
鹿野很快把自己腦袋里的念頭搖走,沒再想下去。
轉而仔細聽禮單上傅家那些東西。
然后就發現,跟傅霜知口中的金山銀山比起來,朝廷歸還的這些東西
大概也就是相當于打鐵鋪的下腳料吧。
那一抬抬的東西,看著多,但多半是占地方又不值錢的東西。
比如各色布匹,那多占地方啊,甚至朝廷都不是按箱籠來算的,而是按一車一車算的,歸還給傅家的各色布匹,足足有幾十車,驛館都放不下,只能在外面動一動,叫人知道這些是賞賜就行了。
但在這時代做過生意,把大魏的布匹販賣給過蠻人的鹿野知道,布匹的價格跟種類和質量關系大了去了。
禮單上只說“各色布匹”多少多少車。
但一車上等精工的綾羅綢緞跟一車粗布的價值——差別大概也就像劉姥姥的燉茄子和賈府的茄鲞差不多吧。
當然,朝廷不至于直接到給傅家粗布,但這些“各色布匹”里摻些普通布匹、陳年舊布、花色不時興的布,卻是極有可能的。
不怪鹿野沒見著實物就小人之心,主要是除了布匹以外,朝廷歸還的其他東西,聽著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。
數量質量,跟傅霜知之前所說的都差太多了。
但大概因為過去的傅家家底實在太厚,因此哪怕是這嚴重縮水版的禮單,在不明就里的老百姓聽來,也是潑天的富貴了。
畢竟對普通人來說也確實如此。
鹿野這時才不禁感嘆,這老皇帝看著有點兒傻,但人家是真不傻啊!
為什么要兩道圣旨一起下,甚至封賞歸還的東西都混在一起,原本她還以為單純傅霜知和他們一起住驛館,以及因為她和傅霜知的關系,但現在看來,皇帝老兒是早就打好算盤了啊!
如此一來,起碼天下人不會說他虧待功臣了。
于是,在圍觀百姓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,禮官照著禮單念了足足約莫半個時辰,才將禮單念完,那些賞賜的東西也都要么抬入驛館,要么先在外面放著著人看管,等傅霜知這邊找著地方,或者干脆搬回傅家舊居后,這些東西才有去處。
如此宣旨才終于結束,傅霜知請鄭公公等人入驛館歇息,但鄭公公卻沒有耽擱,稍停片刻后,一行人便打道回宮了。
門前街道終于空出一片,但很快便又被擠滿——被圍觀的百姓擠滿。
因為,對于圍觀百姓們來說真正的熱鬧和好處來了。
驛丞將鹿野他們事先準備好的一籮筐銅錢抬出來,給周圍湊熱鬧的百姓撒錢。
關于這件事,鹿野還很是心痛了一下,覺得大可不必如此。
她現在都窮地叮當響了,哪里還有錢撒啊!
但驛丞說,這種大事不撒賞錢不成樣子,大戶人家都這樣做,而一躍成為郡主的鹿野和連升幾級的何朔再加上平反的傅家,這怎么也得撒一籮筐錢才是。
當然,除了裝逼外,最重要的是,要討個好兆頭。
無論是鹿野封郡主,何朔等人升官,還是傅家平反,都是大大的喜事,而這樣的喜事,闔該廣而告之,昭告天下,讓每一個今日在場的人都知曉這些大喜事。
鹿野不覺得自己被封個郡主有什么值得昭告天下的。
但——
傅家平反,的確值得如此。
當然,最關鍵的是——她沒出錢。
聽到要出賞錢,何朔和他那些屬下就搶著出了,說這是喜事兒,是沾喜氣。
鹿野不理解,但鹿野選擇微笑接受。
因為撒賞錢,驛館門口頓時熱鬧地跟菜市場似的,人群擁擠,一不小心就會有踩踏風險,好在驛丞見多識廣,早就知道一撒錢就可能出現此種場面,因此一直讓驛卒維持秩序,倒也沒出什么事兒。
一籮筐錢將將撒完,圍觀百姓意猶未盡,有問還有沒有賞錢的,有討論起方才的圣旨的,鬧鬧哄哄,一片嘈雜。
正這時,華麗車馬紛至沓來。
最先來的是四皇子的車駕。
不是往日私人出行那般低調的車駕,而是齊齊整整的皇子儀仗。
也就比方才宣圣旨的儀仗簡單一點,差一點就讓百姓以為天使去而復來,等到四皇子下車,屬官高聲通秉,才知道,居然有皇子親自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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