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野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。
雖然知道傅霜知一直在為此奔走,之前平北王事發時也隱約聽到一些風聲,但鹿野一直以為還早。
但想想又似乎并不意外。
自從來到京城后,在她吃喝玩樂的時候,傅霜知一直早出晚歸,鹿野沒有過問,卻也知道他是為了傅家的事奔走。
甚至此次救疫,她也多少知道他的心思。
所以這個消息來地意外又不意外。
這不是突如其來,也不是從天而降,而是他費盡了心思,用盡了力氣,才終于求得的結果。
想到這里,鹿野忽然眼眶一酸。
心念閃動,便伸出手,將眼前人抱住,臉埋進對方頸窩,輕聲道:
“恭喜你,還有——”
“辛苦了。”
身后的衛兵們沒聽見他們的對話,卻看清了兩人的舉動,頓時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。
但擁抱著的兩人誰都沒有在意旁人。
傅霜知只覺得渾身仿佛有暖流拂過。
他嘴唇微動,也想說什么,卻什么也沒說出,只也伸出手,用力將身前的人抱緊。
鼻間呼出一個似有若無的——“嗯。”
傅霜知原以為,就算為傅家平反,就算傅家之名重新揚名于天下,他的內心也不會安定下來。
就像上輩子,哪怕殺死了所有仇人,他的心里也始終無法安定和釋然,反而因為報仇成了唯一支撐他走下去的動力,因此仇人死絕后,他亦走到了末路,選擇了自戕。
但這一世,不一樣了。
就如此刻,他原以為他的心里還會空蕩蕩的,仿佛破洞的口袋,填入再多東西也無法滿足。
但此刻,抱著懷里的人,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滿足和釋然。
對仇恨,對自己堅持了兩世十幾年的執念。
因為眼前這個人懂他。
懂他的恨,懂他的怨,懂他的辛苦,懂他兩輩子的執念和遺憾。
這世間,只有她會懂。
只有她會在此時抱住他,對他說辛苦了。
傅霜知眼眶微酸,將頭埋進懷中人的發絲了,不讓任何人看清自己的表情,只雙臂更加用力。
而察覺到他的用力,她也更加用力地回抱著他。
兩個人都仿佛忘記了周遭的一切,渾然忘我地就這樣沉默地擁抱著。
圍觀了這一切的衛兵們:
他們是該看著呢?還是看著呢?還是看著呢?
算了,就看著吧。
-
抱了好一會兒,倆人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了衛兵們的眼神不對。
但倆人誰都沒太大反應。
傅霜知是壓根不在乎,臉不紅氣不喘,甚至眼神冷冷地朝衛兵們一瞅,立時把衛兵們瞅地身子一緊,恨不得當自己不存在。
至于鹿野
嗯,經歷越多,臉皮也就越來越厚了呢。
于是抱完之后,滿肚子話要說的小兩口便在衛兵們便秘般的神情注視下,手拉著手,趕緊回了自己的住處——因為之前傅霜知是女子打扮,流民聚集點的房屋又緊張,因此,兩人一向是住一個屋的。
兩人在眾人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進了一個屋。
顧不得外面人的反應,鹿野立馬拉著傅霜知讓他細說詳情。
傅霜知笑笑,一點不著急,還給鹿野倒了杯茶,才娓娓道來。
正如鹿野猜想的那般。
從平北王府之事起,傅霜知便開始著手為傅家平反之事了。
平北王的書信中提到了如何誣陷傅家與蠻人有通之事,作為傅家又不臣之心的佐證,而這在當年為傅家定罪時,也是釘死傅家的重要一環,畢竟傅家一家子都是文臣,說養私兵造反也沒人信,便只能往跟外敵勾結上靠。
有了平北王的書信為證,又有平北王書房里搜出的牽涉許多官員的罪證,好好利用下,便能扳倒一些人,再讓另一些人改口,為傅家喊冤。
傅家的冤屈是明明白白的,有了證據,有了人,最終看的,不過是皇帝的心思罷了。
而皇帝的心思才是最難的一環。
傅霜知之前使了許多力,不止朝臣,甚至內宮里,如蔣公公那樣的人,在四皇子的幫助下,他都買通了不少。
但皇帝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清。
直到前幾天,傅霜知才終于收到消息,皇帝好像態度松動了。
然后便是前天。
早朝時,皇帝突然感嘆,說覺得當年傅家之事處理的太過草率。
皇帝一句話,下面人自然聞弦歌而知雅意,尤其這是早朝上的一句話,誰也不會當做隨口一提。
再加上傅霜知和四皇子這邊立刻跟上,于是短短兩天時間,無數能夠證明傅家無罪的證據便冒了出來,無數當年受過傅家恩惠,或是傅家的門生故舊趁機站出來為傅家說話。
皇帝便似乎愈發愧疚,終于在今早,著令左相處理為傅家平反之事。
“左相?!”聽到這兩個字,鹿野立刻驚地叫出來。
皇帝這是什么意思,讓左相這個當時一手主導了傅家結局的人再來給傅家平反?
傅霜知臉上有些嘲諷地點了點頭。
“那他會不會給平反使絆子?還有——”鹿野擔心,看看傅霜知更擔心了,“你到底是擅自離開流放地了,即便平反了,這應該也是個把柄吧,沒關系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