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灰屋頂下的紅磚房子里涌出許許多多的人。
“回來了!”
“村長他們回來了!”
“村長!”
“鹿姐姐!”
“十八!”
從地毯似的花境里穿行,直到走到房屋之前,轆轆的車輪向和馬鳴聲便陸續引起人們的注意,于是無數人跑出來,興奮地雜亂地喊著,鹿野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,數月分別,她們換上了輕便的春裝,但臉龐卻還是離開時的模樣,面容如此,臉上的笑容也是如此。
“大家”鹿野叉著腰,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。
口中則大聲喊著:
“我好想你們啊!”
一邊喊,一邊徑自與跑出來的人們擁抱。
終于,回家了啊。
-
太平村熱鬧起來。
鹿野她們帶來的二十多車貨物讓村民們好奇不已,此行的經歷與收獲同樣令人驚嘆,鹿野一人興致勃勃講地口干舌燥,才把一路上的經歷大致講清楚了,然后又同樣興致勃勃地詢問村子里的情況。
聽鹿野這么一問,莫婉娘的臉上頓時現出些不好意思。
跟鹿野她們在外辛苦奔波收獲頗豐相比,村子里就顯得沒什么“長進”了。
沒有了鹿野在,太平村就是按部就班地勞作、耕種,偶爾拿多余的產物去桑谷鎮或者朔方縣販賣——自從孫縣令倒臺秦縣令上任,如今太平村人也不避諱去縣城了,因此倒也開辟了一個小小的新市場。
太平村能往外賣的主要產物就是兔子肉。
經過一個漫長冬天的繁殖,如今太平村的兔子養殖已經非常有規模了,時不時就要出欄一批活兔,之前不能去縣城,桑谷鎮市場太小,兔子肉便不好賣,因此也沒多少收益。
可以去縣城后,莫婉娘便絞盡腦汁地尋思怎么用兔子來掙錢。
于是從擺攤賣活兔,到給縣城的酒樓供應兔肉,再到根據之前鹿野說的鹵肉方子做辣鹵兔頭等小吃吃了幾次虧,上了幾次當,真正做起來,莫婉娘才發現賺錢有多么不容易。
這還是新上任的秦縣令對太平村多有照拂的前提下。
不過好歹,這門生意算是做起來了,如今太平村穩定給縣城兩家酒樓供應活兔,擺攤售賣的“太平兔頭”也成了朔方縣城新晉流行的小吃。
靠著這筆收益,太平村原本已經告罄的存錢罐,才終于又有了進項。
靠著原先剩下的存糧和兔子的收益,以及春暖花開后采集的各種野物,太平村人完全不至于挨餓,但伙食水平相比以前,卻還是降低了一些。
關鍵是除了鹿野和傅霜知原有的安排,如今的太平村沒有任何新的賺錢門路,更沒讓村民們的日子變更好,這是莫婉娘覺得不好意思的主要原因。
孩子們那么努力那么能干,她卻好像幫不上什么忙的樣子。
不過鹿野聽了,卻瞪大了眼。
“嬸嬸,您太能干了!”鹿野朝莫婉娘比了個大拇指。
“啊?”莫婉娘很驚訝,還有些不好意思,連忙擺手。
“哪里,哪里能干了”她都不好意思說,第一次拎著兔子在縣城路邊販賣時,她愣是臊地半天沒張開口,沒賣出一只兔子。
其他幾個跟她一起去的妯娌,也是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誰都不好意思開口叫賣。
雖然其中也有人是跟著鹿野他們一起去過桑谷鎮的,但那時候叫賣的主力可不是她們,因此也沒想到,輪到她們時,光是開口吆喝,居然就那么困難。
最后還是靠村里的孩子們初生牛犢不怕虎,一頓亂吆喝引來一群湊熱鬧的小孩子,最后才賣掉了三只兔子
雖然后來終于漸漸能張開口了,但最開始那窘迫的模樣仍舊讓莫婉娘記憶猶新。
簡直是恥辱啊。
莫婉娘如此想著,但鹿野卻完全不贊同。
“當然能干!您和其他嬸嬸們以前完全沒做過這樣的事,居然這么快就能做好,真的太厲害了!”鹿野把兩只大拇指都豎起來了,滿臉的真誠。
當然鹿野這話也的確是打心底里的真心話,沒有一點客套的成分。
要知道莫婉娘她們以前可都是高門大戶的貴婦啊。
讓她們沿街叫賣,跟販夫走卒討價還價,主動上酒樓兜售貨物這對她們來說,無疑比單純的勞力工作更難以適應。
但這么短的時間內,她們適應了,甚至還把小生意做出了個品牌。
鹿野真的不得不佩服。
鹿野的夸贊那么真誠,莫婉娘自然感覺得到。
于是頓時也高興起來,然后又想起另一件高興事。
“對了,小野啊,山谷里你特別寶貝的那個菘菜,開花結籽了!”
-
菘菜?
鹿野愣了一下,隨即才反應過來。
當即“嗷”了一聲,抬腳就想往山谷里跑。
然后被人一把拉住了。
一扭頭,就看到傅霜知扶著額看著她:
“明天再看也來得及。”
莫婉娘也沒想到鹿野居然這么急性子,也是哭笑不得,忙說不用急,距離種子徹底成熟怕是還有好幾天,現在去看了也沒用。
鹿野這才嘿嘿一笑,按捺下了激動的心,同時告訴自己降低期待、降低期待、一定要降低期待。
就算結籽了又怎樣,這才第一次雜交,要想得到前世那種完美的大白菜顯然不可能,這就是個耗時間的活兒,所以必須要淡定、淡定。
不過這個好消息顯然也讓鹿野的心情變得更好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天還蒙蒙亮,她便誰也沒等,自個兒跑到山谷里查看了一番,果然見到那片劃出來特意種白菜的土地上,一株株仿佛油菜花的植物大多已經花瓣褪盡,顏色或青或黃的飽滿種莢掛在枝頭,那些顏色已經發黃的種莢,顯然再過幾天就能收獲了。
鹿野也不嫌無聊,在一片菜花地里東摸摸,西看看,流連了好一會兒,才準備離開。
卻是走出菜花地,正要往山谷口走,便看到谷口倚著一個人影。
定睛一看,她詫異,脫口而出:
“你怎么來了?”
倚在谷口的人自然是傅霜知。
聞,他斜了鹿野一眼,隨即朝她走來。
終于走到鹿野跟前時,才-->>開口:
“我照料的莊稼和田地,要收獲了,我為何不能來?”
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,甚至還有些故意為之的埋怨。
鹿野頓時被噎住,還有些心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