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里的人陸續醒來。
鹿野聽到傅瑤的聲音:
“咦?天還沒亮?我再睡會兒”
“瑤瑤,醒醒”傅佩的聲音也響起,聲音有些猶豫,“天恐怕已經亮了。”
“好黑!”有人驚叫。
然后此起彼伏的叫聲響起。
只有叫聲,不見人影。
窗外漆黑一片,室內更是伸手不見五指。
鹿野摸索著走到窗前位置的桌案上。
“鬼日?這就是鬼日嗎?”有人哆哆嗦嗦地道。
鹿野終于在桌案上摸索到火折子,拔開封口,小心吹開。
一點火星在黑暗中亮起。
然后油燈點燃,驟然的亮光讓習慣了黑暗的眾人甚至下意識捂住了眼,但旋即便感覺安心和驚喜。
“亮了!亮了!”
光明給人以安全感,尤其在這本該天亮天卻不亮的時刻,一屋子的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氣,然后便朝鹿野圍了過來,七嘴八舌地說著話。
雖然早就知道鬼日的存在,也做好了迎接它的準備,然而,對于這些從未有過這種體驗的人來說,真正見識到鬼日后,沒有人不感到恐怖。
“怎么會這么黑?我還以為起碼會有一點亮堂呢,這除了待在屋里,真是哪兒都不能去了呀!”
“好嚇人”
“去其他房間看看!”
“我、我不敢出門”
鹿野聽大家說了一會兒后才擺擺手,示意聽她說話。
眾人立刻住了口。
“你們照常起床洗漱,別擔心,這是很正常的自然現象,沒什么好怕的。”鹿野說著,笑地露出一口大白牙。
看姑娘們似乎安心了些,她才又道:
“我去其他房間看。”
說罷,便提起早就準備好的燈籠,開門。
當初為了節省材料,太平村的屋子都是蓋的排屋,兩間房共用一堵墻的那種,屋檐也連在一起,屋檐做的比較長,不僅可以擋雨雪,還能給檐下留出修建走廊的空間。得知鬼日的存在后,鹿野便又讓人在走廊前也修建了護欄。
本地人說“鬼日不得出門”,柳大樹說,有人甚至一家老小,連同牲畜,一整個鬼日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屋子,或者幾個相通的屋子里,是真真正正的不出門一步。
但鹿野覺得那樣不太行。
那種環境下,衛生、心理都是大問題,原本沒病的人都能整出病,更何況本就嚴重營養不良的人,所以也怪不得本地人會說鬼日難過。
雖然如今的太平村不大缺乏營養,但因為是集體生活,做飯、喂養牲畜等都要出屋做,所以就算想學也學不來別人那種宅屋生活。
在有圍墻的院內短時間活動也是可以的,但一旦停留時間過長,就容易招來禍患。
鹿野想著柳大樹曾經說過的話走出房門。
屋外反而比屋內更明亮一些。
因為屋外有星星和月亮。
沒有太陽升起的天空,星月便顯得更加明亮耀眼,尤其在這個沒有光污染的世界,天空清透,星辰閃耀,月亮——
月亮很低很近,懸在西邊幾乎地平線的位置,碩大的一輪,銀盤般光滑皎潔。
也清冷。
清冷的月光中忽然閃現一抹暖色。
鹿野眨眼,便見遠處廊下一點昏黃朝自己靠近。
走得近了,那點昏黃的輪廓才顯現出,是一盞燈籠,燈籠的主人,則是傅霜知。
鹿野咧開了嘴,遠遠地朝他揮手。
碰面,來不及說什么話,兩人便一間房一間房地開始查看。
不久后,太平村每一間有人住宿的房屋都次第亮起燈,昏黃的燈光透過窗口泄出,與天上的星月交相輝映。
沒有看到晨曦的眾人有一陣短暫的慌亂,但在鹿野和傅霜知的安撫下,眾人很快便恢復冷靜,然后按照之前說好的吩咐行事。
廚房、兔舍、畜棚、芽苗菜水培房各個房間也都相繼亮起光,沒有人單獨行動,所有人無論做什么都是結伴而行,點點燈光中,眾人有條不紊地,如往日一樣生活、工作。
除了要點燈,別的似乎沒有任何影響。
看著眾人這副模樣,鹿野才松了一口氣。
她抱來一大堆柴火,在院中一個早就挖好的凹坑里點起大大的篝火。
熊熊燃燒的篝火似乎驅走了寒風,也驅走了黑暗帶來的恐懼。
眾人于是便更輕松了,路過篝火的人總是喜歡在篝火旁站一會兒,感受篝火帶來的溫暖和光明。
小孩子更是興奮,總想往篝火邊湊,七嬸娘等幾個婦人不得不板起臉一遍遍訓斥,要他們老老實實待在屋子里。
“鬼日也沒什么嘛!”經過篝火旁時,傅瑤得意地說道,“我倒覺得還挺有意思的,居然還有這樣的奇景,以前都沒聽說過,更別說見識了,等回到京城,我一定要跟——”說到一半,傅瑤突然住了口,生硬地轉移話題。
鹿野笑笑,并不在意。
鬼日的第一天就這樣平靜地度過,所有人都盡量待在屋內,就算不得不出屋,也只在村子的圍墻內活動,除了燈油和柴火的消耗量陡增外,別的似乎并沒有任何變化。
鹿野雖然喜歡往外面跑,但習慣了之后,這樣宅居的生活似乎也沒什么不好。
村子的運轉已經上了正軌,平常并沒有多少事是需要她親自安排的,又不能出門,她大把的時間便空了下來。
鹿野便給自己找事兒做。
首先就是把之前因為忙碌而斷斷續續的識字和習武都撿起來,每天固定時間學習和鍛煉,識字量突飛猛進,武藝也自覺更精進了。
她還跑去村子里的學堂,跟大家一起上各種課。
如今上課已經成為太平村所有人生活中的重要一環。
生活技能、讀書識字、謀生技巧所有有一技之長的人都可以做先生,所有想學習的人都可以去學習。
鬼日給了大家難得的閑暇時光,于是所有人都跟鹿野一樣,在這難得的時光里學習著。
傅霜知也做起了教書先生。
以現今時代上層人士對于才子的要求來看,傅霜知幾乎是個全才,琴棋書畫,詩文醫卜甚至一些偏才,諸如金石鑒定,他也毫不遜色,但問題就是,他的所學,對之前以生存為第一要務的太平村來說,太不現-->>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