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封路,除了人外,被困在這里的還有動物。
從最開始的官差的馬,到后來陸陸續續逐漸壯大,負擔了所有物資運輸和腳力的大青驢、騾子,以及鹿野那一百多匹馬。
它們也被好好安置在一旁。
搭建了畜棚,每日有人為它們掃糞除雪,糧草也一直未斷。
但也撐不了多久了。
人吃的糧食都快沒了,更何況chusheng吃的。
而在此之前——
鹿野走到畜棚。
最先看到的就是她的小寶。
或許是被困在這里幾日不得動彈,小寶有些蔫蔫兒的,但看到她,卻仍是興奮地打了個響鼻,鹿野走到它面前,它低下頭,用鼻頭蹭鹿野胸口,熱騰騰的白霧噴了鹿野一身。
鹿野笑笑摸摸它的大腦袋。
雖然被傅霜知說成駑馬,但鹿野從來對這匹自己親自買來的第一匹馬愛護有加,哪怕后來得到一百多匹駿馬,其中絕不乏比小寶能跑、比小寶脾氣好的,但鹿野還是只騎它。
但對其他的,她就毫不心疼嗎?
當然不是。
她安撫了小寶,又一步步從一匹匹馬兒身前走過。
這些天多虧了它們。
這個隊伍得以高速趕路,得以輕裝上陣,都是因為有它們。
更重要的——
鹿野曾希望,它們能夠成為自己手下一份重要的力量。
那些選擇跟隨自己的人,擁有這些馬,就有了自由馳騁的權利,就有了與困難生活一搏的勇氣。
但現在,似乎不得不做出選擇了。
很殘酷,但又不得不這樣做。
“你想做什么?”
身旁突然響起聲音。
鹿野回神,抬頭,就看見傅霜知站在不遠處看她。
鹿野看看眼前的馬兒們,再看看傅霜知。
從嘴角擠出一絲笑。
“想怎么讓大家活下去。”
傅霜知慢慢走過來。
和她并肩站著,看著這些馬兒。
問:“用這些馬?”
鹿野閉眼。
“能不能別說的這么直白?”
身旁人笑了。
“不要忘了,你現在是個窮光蛋,這些馬,就是你最后最值錢的東西了。”
鹿野更郁悶。
她能不知道嗎。
但知道又有什么用,難道她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朝夕相處的人餓死嗎?如果有別的辦法,她一丁點兒不想打這些馬的主意。
但無論如何,論嘴硬,鹿野從不服輸:
“最值錢的東西換所有人的命,從此你們都得對我感激涕零,往后余生都要心懷感恩地報答我、侍奉我,這樣想我還是賺了的。”
傅霜知輕“嘖”一聲。
鹿野挑眉,“怎么,你不愿意?”
傅霜知搖頭,“幾頭chusheng換我余生感激涕零,怎么看都是我虧。”
鹿野瞪他:“什么意思?”
傅霜知微笑看她:
“所以,這些chusheng還是先留著吧。”
“暫且還用不上它們。”
-
鹿野很不解。
但傅霜知強行拉著她離開了畜棚。
當然,用他的話說就是——太臭了,他沒有在畜棚里說話的愛好。
但等兩人遠離了畜棚,鹿野問他到底有什么打算,他又不說,只說自己自有辦法。
鹿野問他有什么辦法。
但傅霜知的嘴巴就像蚌殼似的,死活撬不開。
鹿野悻悻,但心底不可避免地有了期待。
或許,他真的有什么妙計?
畢竟他可是傅霜知。
腦袋聰明不說,如今還有重生這個大殺器,呃,雖然因為她的到來,這一世跟他的上一世差別早已大得離譜,但——誰說得準呢!
總之不用動那些馬,鹿野打心底里高興。
高興地當晚多喝了兩碗粥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喝了粥的緣故,這一晚她睡得特別沉,一夜無夢睡到天亮。
醒來后,鹿野照舊等傅霜知的例行早診。
卻左等右等沒等來。
反而等來了莫婉娘。
莫婉娘臉色慘白地拿著張紙條。
雖然這一路忙著趕路,忙著練習,忙著操練隊伍,但鹿野識字的功課也沒落下,忙里偷閑擠出點時間就跟著傅霜知學認字,如今已經認識了大半常用字,所以,她認出了那張紙條上的所有字。
——等我兩日,兩日不歸,盡快離開。
字跡俊秀,落筆如鉤,有著與那人瘦弱外表不符的遒勁力道。
“什么意思?”鹿野睜大眼問。
“霜兒留下這張紙條,不見了。”莫婉娘慘白著臉道,而后一臉期待地看向鹿野。
“他,有沒有跟你說什么?”
鹿野捂臉。
所以這就是他的計劃?
扔下所有人自己一個人跑了?!
好你個傅霜知。
鹿野恨不得那人現在就站在自個兒面前,然后一口咬死他。
太亂來了!
-
從鹿野這里問不出什么,莫婉娘又白著臉去找雷禮。
鹿野也跟過去。
雷禮還真知道點什么。
他開始還想否認,直到看到莫婉娘拿出的紙條,才苦著臉道:“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,去干啥,只是聽他說可能有辦法搞到糧食,讓我兩天后派人,到固定的地方接應他。我想跟他一塊兒去,他還嫌我礙事兒,說我幫不上忙。”
“地方?什么地方?”鹿野立刻追問。
雷禮便拿出了一張地圖。
是一張十分詳細的手繪地圖。
從東平城到他們要抵達的朔方,一路上重要的山河城鎮都標注了出來,又有幾條線路,其中最粗又標紅的一條,正是他們所走的路,但又另有好幾條字跡略細的路線,有些與他們的很是接近,有些又遠離,可又都無一例外,是與他們一致的,向北的路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