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，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心中希望破滅的聲音。

挫敗感如同窗外揮之不去的陰云，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。夜深人靜時，那些被壓抑的自我懷疑便悄悄浮上來。

她常常在凌晨醒來，腦海里全是那些未解的方程式。有時在食堂吃飯，她會突然停下筷子，用指尖在桌面上劃拉起來。

她開始反復思索，去年那個備受肯定的成果，是不是只是僥幸？是不是正好撞上了自己熟悉的方向？

這個念頭像夢魘一樣纏繞著她。就連夢里，她都在追逐那些飄忽不定的數學符號。

這種懷疑像細小的蛀蟲，悄無聲息地啃噬著她的信心。有時她會不自覺地嘆氣，連食堂打飯的師傅都注意到了她的反常，特意多給她舀了一勺菜。

“陸工，得多吃點，看你最近都瘦了。”老師傅關切地說。

就在她幾乎要被這種情緒淹沒的時候，門衛老張給她送來一個厚厚的包裹。“陸工，有你的包裹，看著挺沉。”老張笑瞇瞇地說，臉上帶著北方人特有的淳樸笑容。他的軍綠色棉大衣上還沾著清晨的寒露。

牛皮紙包得嚴嚴實實，地址是顧辰翊那熟悉的、略帶棱角的字跡。包裹的分量不輕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。

包裹的邊角有些磨損，顯然在路途上經歷了一番顛簸。

她小心地拆開包裹，里面除了一如既往的家信，還有一本厚重的、封面已經泛黃發脆的舊書——《積分方程及其應用》，科學出版社一九五八年版。書頁邊緣磨損得厲害，顯然被很多人翻閱過。

書脊處的裝訂線也有些松動，看得出歲月的痕跡。封面上的燙金書名已經有些斑駁，但依然能辨認出當年的精致。

她輕輕翻開書頁，一股舊書特有的、混合著紙張和時光的味道撲面而來。這味道讓她想起大學圖書館里那些珍藏的典籍。

書頁因為年久而變得脆弱，翻動時需要格外小心。

書中隨處可見細密的批注，有些是用藍色鋼筆寫的，有些是鉛筆，字跡各不相同，記錄著前主人閱讀時的思考。

有的地方畫著重點線，有的地方寫著“妙極”，還有的地方用紅筆標出了疑問。這些批注像是跨越時空的對話，讓她感受到這本書曾經被怎樣珍視過。

一張折疊的便簽從書頁中滑落。她展開，上面只有顧辰翊剛勁有力的兩個字：“或有用。”

就是這么簡單的兩個字，卻讓她的眼眶微微發熱。她仿佛能看到丈夫在舊書攤前駐足的身影，能想象到他仔細翻閱目錄時的專注神情。

這熟悉的字跡就像他本人一樣，沉穩而可靠。

他從來不多問她的工作細節，卻總能精準地感知她的需要。這本在舊書攤上偶然淘到的專業書，就像他沉默的守護，從千里之外為她點亮了一盞燈。這份默契，勝過千萬語。

她甚至能想象到，他是如何在繁忙的軍務之余，還惦記著她的研究難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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