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家,在距離和時間的雙重考驗下,靠著頻繁的書信往來和彼此心底最深的牽掛與信任,運轉得或許有些磕磕絆絆,卻也因此磨礪得異常牢固和堅韌。
孩子們在校園里汲取知識的甘露,如同小樹般茁壯成長;顧辰翊在軍營和家庭兩個“戰場”上,努力平衡,擔當重任,默默地撐起一片天。
而陸云瑤,則在北方的實驗室里,為國家的科研事業,也為了這個小家更加光明的未來,默默耕耘,奮力前行。
他們都清楚,前方的路還很長,挑戰也不會少。
但看著孩子們一天天可喜的變化,感受著彼此書信間傳遞的溫暖、理解和支持的力量。
便覺得,眼下這一切的付出和分離,都充滿了意義,都值得。
一九八一年,十月、十一月。
北方的秋天短得像一聲嘆息,還沒來得及細品天高云淡的爽朗,幾場連綿的秋雨便帶著刺骨的涼意席卷而來。
雨水打落了樹上最后一批頑強的葉子,寒風旋即登場,毫不留情地裹挾著枯黃的落葉,在研究所空曠的院子里打著旋兒,嗚嗚地吹著哨子,宣告了冬日的臨近。
院子里的那些老楊樹,此刻葉子幾乎掉光了,只剩下光禿禿的、顏色深沉的枝椏,像無數只筋骨畢露的手,倔強地直指著大多數時候都顯得灰蒙蒙、沉甸甸的天空。
研究所的紅磚墻上,爬山虎的葉子已經轉為深紅色,在秋風中瑟瑟作響,仿佛在訴說著季節的變遷。
就在這樣一個蕭瑟的深秋時節,陸云瑤負責的數據修正和補充說明工作,終于在歷經三個多月的艱苦攻關后,畫上了一個圓滿而堅實的句號。
這份長達五十多頁的報告,凝聚了她和小組同事無數個日夜的心血。
報告不僅條理清晰地闡明了那個最初被忽略的、微小的物理效應的存在與機理,還創造性地提出了三套不同的模型優化方案,并針對每種方案給出了詳細的誤差控制建議。
報告扉頁上那句“科學來不得半點馬虎”的題記,正是陸云瑤這段時間工作的真實寫照。
報告正式遞交后的第五天,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在課題組傳開:項目總負責人、已經年過七旬的錢老專家,要親自來他們這個偏居一隅的課題組辦公室。
這個消息讓整個課題組既興奮又緊張。錢老是所里公認的學術泰斗,早年留學蘇聯,回國后一直奮戰在科研一線,平時難得一見。
那天午后,陽光勉強透過厚重的云層,在辦公室的水泥地上投下微弱的光斑。
陸云瑤正在和同事討論一個計算細節,忽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,錢老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。
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中山裝,頭發梳得一絲不茍,雖然年事已高,但腰板依然挺得筆直。
整個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站起身。
錢老手里拿著那份裝訂整齊的報告,目光銳利如鷹,緩緩掃過辦公室里每一位略顯緊張的研究人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