菜地里,新播下的菜種已然冒出了稚嫩的綠芽,與角落里那幾叢野趣盎然的牽牛花相映成趣。
空氣里彌漫著干燥的草木香和果實成熟的微醺氣息,一切都顯得豐盈而寧靜。
小院里的氣氛,如同蓄勢待發的弓弦,在秋日明朗的背景下,繃緊了一種無聲的、甜蜜的焦灼。
陸云瑤答辯的日子,像一個精確的倒計時器,牽動著家里每一個人的心。那個“秋天歸來”的承諾,不再是遙遠的期盼,而是近在咫尺的現實。
顧辰翊表現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靜。他依舊規律地操持家務,接送孩子,但細心觀察,便能發現他的一些不同——他會更頻繁地檢查日歷,計算著信件往來的時間;會在擦拭陸云瑤的書桌時,對著那張壓在玻璃板下的照片出神;夜里,他會將孩子們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熨燙得更加平整。
予安和予樂更是化身為兩個小小的“情報員”,對任何來自外界的信息都保持著高度敏感。
郵遞員的鈴聲、隔壁周姨關于收到家信的閑聊,甚至天空中飛過的、方向朝南的鳥群,都能引發他們一陣緊張的討論和猜測。
予安不再熱衷于戶外瘋跑,常常趴在窗臺上,看著巷口,仿佛媽媽會隨時提著行李出現在那里;予樂則把她那本“夏日紀事”翻了一遍又一遍,時不時添上幾筆新的期待。
九月中的一天,那封期盼已久的電報終于送到了顧辰翊手中。
電文簡潔,卻字字千鈞:“答辯順利通過,學位授予儀式定于廿五日。諸事已畢,不日將歸。具體車票購得后即告。瑤。”
這封電報像一道最終確認的指令,讓顧辰翊心中那塊懸了許久的巨石轟然落地,激起的是洶涌的喜悅與踏實。
他沒有立刻聲張,而是在晚飯后,將孩子們叫到身邊,將電報內容一字一句地念給他們聽。
“媽媽打贏了最后一場‘大勝仗’,”他聲音沉穩,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欣慰與驕傲,“她拿到了最高的‘榮譽勛章’。現在,她要凱旋回家了。”
予安猛地從凳子上跳起來,揮舞著拳頭,想歡呼,卻又不知該喊些什么,憋得小臉通紅。
予樂則一下子撲進爸爸懷里,把小臉埋在他胸前,肩膀微微聳動,過了一會兒,才抬起滿是淚痕卻笑容燦爛的小臉,哽咽著說:“爸爸,媽媽……媽媽真的要回來了!”
接下來的日子,小院進入了一種高效而充滿喜悅的“戰備狀態”。這一次的準備工作,帶著一種歷經漫長等待后終得圓滿的鄭重與歡欣。
顧辰翊帶著孩子們進行了最后一次,也是最徹底的一次大掃除。窗明幾凈,一塵不染,連墻角屋檐的蛛網都未能幸免。
他把陸云瑤的被子褥子抱到院子里,在秋陽下曬得蓬松柔軟,充滿了陽光的味道。他還特意去服務社買了新的床單和被套,是陸云瑤喜歡的素雅顏色。
予安負責整理自己的“軍火庫”和玩具,要求達到“最高內務標準”,說是要給媽媽一個“驚喜”。予樂則忙著完善她的歡迎畫冊,在最后一頁,畫上了一家四口手拉手站在金黃烏桕樹下的畫面,旁邊用彩色筆寫著:“歡迎媽媽回家!”
九月二十五日,學位授予儀式。
雖然遠隔千里,但顧辰翊覺得,他和孩子們仿佛能聽到那莊嚴會場里的掌聲。
晚上,他做了一頓比平時豐盛許多的飯菜,還破例開了一瓶珍藏已久的酒。
“今天,”他舉起酒杯,目光掃過孩子們,“我們提前慶祝媽媽學業有成,勝利歸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