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信寄來的，還有一張她在學校圖書館前的照片，穿著厚厚的棉衣，圍著圍巾，臉頰凍得微紅，卻笑靨如花，眼神明亮而堅定，身后是圖書館高大的廊柱和積了薄雪的臺階。

顧辰翊將照片看了很久，然后把它貼在書桌正上方的墻上。予安和予樂對新照片表現出極大興趣，圍著看了半天。

“媽媽好看！”予安大聲宣布。

“媽媽……不怕冷。”予樂指著照片里媽媽的圍巾和笑容，細聲說。

顧辰翊把孩子們攬在懷里，指著照片背景的圖書館說：“看，媽媽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讀書，學習很多很多知識。”

“我以后也要去！”予安壯志凌云。

予樂沒說話，只是伸出小手，輕輕摸了摸照片上媽媽的笑臉。

寒冬雖至，但因著遠方不斷傳來的好消息，因著孩子們健康快樂的成長，因著這個小院本身散發出的堅韌暖意，顧辰翊心中充滿了平靜而強大的力量。他像一名沉穩的舵手，駕馭著家庭這艘小船，穩穩地穿越生活的風浪，朝著充滿希望的未來，堅定前行。他知道，每一次分離，每一次堅守，都是為了積蓄力量，等待下一個春天，更盛大、更溫暖的團聚。

一九七七年，十二月。歲末的寒風像是磨利了的刀子，刮過營區，帶著尖利的哨音。天空總是陰沉著臉，難得放晴。院子里的土地凍得硬邦邦的，烏桕樹光禿禿的枝椏在風中顫抖，更顯小院的空曠。唯有屋檐下掛著的幾串紅辣椒和晾著的干菜，給這灰白的世界點綴上一抹倔強的暖色。

然而，小院內部卻被爐火和期盼烘烤得暖意融融。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聲的倒計時氣息，比墻上日歷那個越來越近的紅圈更濃烈。陸云瑤寒假歸來的日子，像一塊巨大的磁石，牢牢吸引著每個人的心緒。

顧辰翊的“備戰”工作比上次更加細致和從容。他不僅進行了大掃除，還著手準備年貨。憑票證買來的有限食材，在他手中變出了花樣：肉皮熬成了凍子，肥肉煉成了油，油渣則成了孩子們饞嘴時的零嘴。他甚至嘗試著按照陸云瑤信里提過的法子，發了面，蒸出了幾鍋不算太成功、但孩子們依舊捧場的饅頭。

予安和予樂是這期盼最直接的晴雨表。予安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撕日歷，然后大聲報告“又少了一天！”。他變得格外“勤快”，主動幫爸爸搬煤、掃地，仿佛多干一點活，時間就能過得快一些。予樂則更加安靜，常常把媽媽的照片、媽媽寄回來的信和畫冊，一遍遍整理，有時會對著照片嘀嘀咕咕，像是在練習見面時要說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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