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尼心里很清楚,在朱國治的管轄范圍內,即使自己身為欽差大臣,要想查出確鑿的證據也是相當困難的。但他內心深處非常想要保護這些士子們,可這并非易事。他一直試圖將這個案件定性為最輕的罪名——誣告罪,這樣一來,起碼可以避免殺頭之禍。至于謀反和驚擾先帝英靈這樣嚴重的罪責,他實在不忍心定下,因為一旦被判此罪,連活命都是奢望。
想到這里,葉尼開口問道:“既然沒有真實憑據,那么就應當以誣告罪論處。敢問朱大人,誣告朝廷命官,依法該當何罪呢?”
朱國治心中猛地一緊,暗自思忖著:為何欽差大人只字不提謀反和驚擾先帝之靈的大罪,反而單單提起誣告罪呢?難道這位欽差大人忘記了之前與鰲中堂的約定嗎?還是其中有什么變故?他不禁咳嗽了幾聲,然后回答道:“回稟欽差大人,依照律法規定,誣告大清官員應判處杖責五十,流放兩年;而教唆他人誣告者,則應處以杖刑一百,流放三年。”
葉尼緊接著追問道:“朱大人,關于金圣嘆那些人所說的誣告朝廷命官這件事,難道我們就要這樣定案了嗎?”
眼看著葉尼似乎想要替這些人辯解脫罪,朱國治不由得有些焦急地說道:“誣告的罪名他們當然是有的,但更為嚴重的罪責卻是驚擾了先帝的英靈,甚至還有謀反之意。”
朱國治這一番話猶如驚雷一般,讓葉尼都還來不及回應,就只聽見周江大聲說道:“朱大人,我們在廟里哭泣,只是想為天下蒼生討個公道,并沒有要驚擾先帝英靈的意思啊!況且我們都是大清朝的子民,怎么可能會有謀反之心呢?”
朱國治高喊一聲:“把證據拿來!”
話音未落,便有官吏呈上一摞畫押書,足有七八份之多,皆是這些士子親手所畫。其內容大同小異,無外乎金圣嘆與周江揚,只要士子們哭廟沖撞官府,便能召集更多同道,從而一呼百應。
葉尼乃是睿智之人,他匆匆翻閱供狀,旋即說道,將畫押之人王剛、張玉帶上堂來。不多時,兩名獄卒便押著二人來到堂前。只見這二人面容憔悴,頭發散亂,雙眼黯淡無神。其中一人的雙手已被夾棍夾斷,胳膊也彎折變形;另一人的雙腿無法行走,只能被人架著抬到殿前,顯然受盡了折磨。
葉尼見此情形,心如刀絞,心痛不已,于是開口問道:“王剛、張玉,本官乃是康熙皇上親派的欽差大臣,奉旨調查此案,這供狀可是你二人親自畫押?”
王剛張玉見堂上之人竟是欽差大臣,料想此人定會為自己主持公道,旋即跪地叩頭,說道:“小民王剛,那畫押的確是我親自所畫,在獄中我被獄卒打得皮開肉綻、苦不堪,小人實在無法忍受,只求能再見家中老母一面,便被迫畫押,這實屬嚴刑逼供啊!”
那張玉尚未開口,朱國治便跳將起來,吼道:“王剛,此前你已親口承認,金圣嘆勾結你意圖謀反,如今為何出爾反爾,當庭翻供?”
葉尼趕忙勸阻道:“朱大人,稍安勿躁,且聽他把話說完。”
朱國治如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,茫然不知葉尼為何重提畫押的犯人,也不敢輕率行事,只得小心翼翼地說道:“欽差大人,審理犯人若不用刑,他們豈會輕易承認罪行?”
葉尼義正辭嚴地說道:“依照大清律法,若犯人翻供,需欽差重新審理此案!”
張玉見葉尼搬出大清律法,且有重新審理的機會,于是也壯著膽子說道:“欽差大人,草民張玉,如今雙手已被夾棍夾斷,胳膊也被打折了,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。今日草民斗膽向欽差大人說出實情,金圣嘆約我等哭廟,實則是為吳縣的黎民百姓謀福祉。老百姓家中無糧餓肚子是死,被衙役毒打也是死,哭廟是死,不招假供還是死,反正都是死路一條,不如今日草民就坦白直說,我們想要換掉吳縣的知縣任維初。”
朝堂之上霎時鴉雀無聲,眾士子面面相覷,皆無良策。葉尼見局勢僵持,遂道:“本官即日起,著手徹查吳縣征糧之事,一切案犯皆押回牢房,待本官查明真相后,再行審訊!退堂!”眾士子見欽差大臣欲翻案,自知尚有一線生機,遂叩謝欽差大人后,陸續被押回監牢。
朱國治本以為欽差大人只是例行應付了事,以自己審完的案子結案,沒想到越牽扯越多,越牽扯越廣。若欽差大人真的去了吳縣,調查出任維初的案子,該如何是好?
朱國治慌了神,他深知任維初的所作所為,如果被欽差大人查出來,后果不堪設想。
他決定先下手為強,暗中派遣親信給任維初通風報信,讓他做好應對的準備。
同時,朱國治也在思考如何阻止欽差大人的調查,他不能讓自己的仕途受到影響。
在接下來的日子里,朱國治表面上配合葉尼的工作,實際上卻處處設限,試圖干擾調查的進展。
約莫半個月的時光,欽差大人葉尼走訪吳縣,并在百姓家得知了真相,任維初確實膽大妄為,但百姓卻不敢告官,葉尼無奈回到江寧府,單獨去了牢房,去見金圣嘆。
“咳咳,金圣嘆先生”
金圣嘆也受了重刑,如今只能躺在草堆上養傷,聽到一聲呼喊,便馬上爬起來看到是欽差大人,于是跪下行禮道:“原來是欽差大人,這牢獄之中蛇蟲鼠蟻甚是多,敢問欽差大人至此為何?”
“金圣嘆先生,先帝曾夸獎你的才學,尤其是古文天下第一,今日一見果不其然。”
“先帝待草民如恩澤,草民永生難忘!”
“金圣嘆先生,你帶人哭廟,確實是為了扳倒任維初嗎?和先帝哀靈之日可有關呼?”葉尼輕輕的問道,仿佛怕被他人聽見。
“稟欽差大人,哭廟確實是想扳倒任維初,但在先帝哀靈之日哭廟,確實也是想引起官府和朝廷的注意,否則哭廟毫無意義!”金圣嘆也嘆了口氣。
葉尼此時的臉瞬間變的慘白,但黑暗的牢獄之中,金圣嘆又看不清楚。葉尼嘆了口氣說道:“哎,你呀,可真是害了這么多人,于是轉身離去。”葉尼回到府邸,心情沉重。他明白-->>,金圣嘆等人的行為雖出于正義,但在當時的環境下,卻可能引發難以預料的后果。他決定再次深入調查,尋找更多證據,以便還金圣嘆等人一個清白。
次日,葉尼暗中傳喚了幾位了解內情的百姓,仔細詢問了任維初在吳縣的所作所為。百姓們紛紛訴說著任維初的種種惡行,令葉尼越發堅信,金圣嘆等人并未誣告。
然而,正當葉尼準備將收集到的證據呈交給康熙帝時,朱國治卻暗中動手腳,使得部分關鍵證據消失不見。葉尼察覺到了朱國治的小動作,卻苦于沒有直接證據指證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