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皇帝深知自己此時無法輕易下旨,他默默地讀完奏折,然后抬起頭來,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索尼,緩緩問道:“索尼愛卿,對于此事,你有何看法?應當如何妥善處理呢?”
索尼微微躬身,恭敬地回答道:“回稟皇上,金圣嘆此人深得先帝贊賞,其才學出眾,名噪一時。而江寧地區向來文風昌盛,人才輩出,歷年科舉考試中,出自江寧的進士數量眾多。不僅如此,朝廷中的許多大臣以及地方官吏亦多有江寧士子出身。此次案件牽連甚廣,涉及人數眾多,如果不仔細追查清楚,恐怕難以平息民怨。”
索尼一邊說著,一邊留意著康熙皇帝的反應。見康熙聽得十分專注,但并未表態,便輕輕撫弄起自己那已經變得花白的胡須,轉頭看向鰲拜,接著說道:“鰲中堂,依你之見,又當如何呢?”
鰲拜見此情形,向前邁了一步,高聲回應道:“啟稟皇上,索中堂所極是!然而,這些江南的士子們卻頻頻滋事,若是朱國治所奏之事屬實,他們理當受到嚴懲,甚至可判處極刑,以此殺雞儆猴!不知錢謙益大人意下如何啊?”說罷,鰲拜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錢謙益。
時年已過耳順之年的禮部侍郎錢謙益祖籍亦為江寧,且與金圣嘆有舅甥之親。只見他身軀微微顫抖著站了出來,聲音略帶惶恐地向皇帝稟報道:“陛下圣明,微臣斗膽進。江寧一地,物產豐饒,人杰地靈,實乃我朝之寶庫;而當地的士子們更是才學出眾,皆可稱得上是我大清之國家棟梁啊!然微臣恰是江寧人士,又與金生嘆沾親帶故,如此一來,微臣恐難以秉公處理此事。為免招人非議,還望圣上恩準微臣暫且回避。”語畢,謙益躬身施禮后緩緩退回隊列之中。
鰲拜見錢謙益膽小怕事,心中暗自思忖:看來此事除了沉默不語的范文程之外,已經沒人敢于站出來提出異議了。他將目光投向范文程,語氣平靜地問道:“范大人,對于此事,您有何看法?”
此時的范文程擔任著檢察官的職務,其職責主要是監督朝廷中的官員。作為一名漢族士子,他對江寧府的士子們深感同情,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們承受這樣無端的災禍。略作思索后,范文程回答道:“士子哭廟乃是江寧地區由來已久的傳統習俗,只是因為恰逢先帝哀悼之期,才會有所沖突,理應受到責罰。然而若要說這些士子們企圖謀反,則必須要有確鑿無疑的證據支持,方能下此定論。現今朱國治欲處死十八人,并處以絞刑一百零三人,如此規模龐大的案件實乃本朝首屈一指。倘若不能徹查清楚,我們將難以向天下士子作出解釋,更無法面對全國的黎民百姓啊!”
鰲拜心中暗自思忖著,對于范文程即將說出的話語早已了然于胸。他胸有成竹地回應道:“范大人所極是,朝廷理應派遣欽差大臣親赴江寧府徹查此案。倘若查證屬實,自當依法嚴懲不貸。不知索大人意下如何?”
索尼微微頷首,表示贊同,接著說道:“鰲中堂之有理,那么由何人負責處理此事呢?鰲大人是否已有合適人選?”鰲拜恭敬地向康熙行禮,然后稟告道:“啟奏陛下,微臣認為刑部的葉尼可以勝任這項重要任務。葉尼出身正黃旗,乃滿族人士中的佼佼者,不僅考取了進士功名,更是精通大清律法。相信他必定能夠公正、嚴謹地審理此案!”
康熙皇帝微微點頭,表示對鰲拜提議的認可。隨后,他轉過身來,面對鰲拜和索尼,鄭重地宣布道:“索尼、鰲拜接旨!朕命令你們與刑部一同會審此案,務必徹查到底,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,絕不能讓無辜之人受到冤屈。”
索尼和鰲拜領旨謝恩后,康熙緊接著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范文程,開口問道:“范先生,對于如此處置,不知您意下如何啊?”
聽到皇帝問話,范文程趕忙跪地叩首,表示謝恩之情。其實,此時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疑惑與期待。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所謂的士子謀反一案背后真正的實情,同時內心深處也默默祈禱著那些被卷入其中的人們能夠幸免于難。
畢竟大家同屬一脈相承,若這些士子當真無辜受冤,身為朝中重臣的范文程自然義不容辭要去拯救他們于水深火熱之中。然而現實卻讓人無奈至極——如今朝堂之上由索尼、鰲拜等權臣輔佐理政,而皇上似乎也對他們聽計從。面對這樣的局面,范文程感到自己束手無策、無能為力。
鼉鼓三聲急,西山日又斜。黃泉無客店,今夜宿誰家。
“葉尼,老夫派你前往江寧府,你可知曉應當如何處置此案件?”鰲拜目光如炬,緊緊地凝視著葉尼的雙眼,仿佛要透過他的眼睛看穿他內心的想法。
葉尼微微抬起頭,與鰲拜對視一眼后,迅速低下頭去,惶恐不安地說道:“還望鰲中堂不吝賜教,下官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。”
鰲拜冷哼一聲,繼續說道:“江南士子興風作浪,妄圖擾亂朝綱,實乃大逆不道!朝廷決定嚴懲不貸,以儆效尤,以此來震懾那些心懷不軌的士子儒生。此番你奉命前去調查此案,務必與江寧巡撫朱國治通力協作。你們二人需深入追查,將真相查明,確保能讓天下人心服口服。”
“遵命,鰲中堂。”葉尼低頭領命,眼中閃過一絲堅定,“定當全力追查此案,不負朝廷所托。”
葉尼肩負著鰲拜交代的使命,如一片孤葉般飄向江寧。他的心情沉重壓抑,仿佛被一座大山壓住。身為儒生士子,他對那些和自己一樣的讀書人懷有深深的同情,但他也清楚,此去查案,只會有一個結局——坐實江寧士子的謀反案。他的步伐越快,那些士子就越臨近黃泉-->>路,這讓他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痛苦。
葉尼坐在欽差的馬車上,沿著寬敞的官道一路向南前行。他們從繁華喧囂的京城出發,穿越了風景如畫的河間府,經過了熱鬧繁忙的德州和臨清等地。沒過多久,他們便離開了山東省界,徑直朝著江蘇方向疾馳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