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記起來了,上個月,侯夫人李靜琬確實曾派人向他打聽過宮中香料需求之事,他當時并未在意,這又不是什么大事。
后來屬下也匯報過,西市香料價格異常波動,此等商賈瑣事,于軍國大事而,實在微不足道,所以他未曾放在心上。
他看向對面一臉憤懣的程遠韜,搖了搖頭。
李崇晦不知該如何評價。
囤積牟利,在太平年月或許只是遭人非議,但在眼下這敏感時節,被有心人拿住大做文章,也只能嘆一句時運不濟,撞在了刀口上。
這長平侯,怕是成了神策軍立威的又一個犧牲品。
他心中雖有幾分同情,卻也不想多說,只是淡淡道:“侯爺保重。”
程遠韜知道,在李崇晦這等曾經手握實權的將領眼中,香料生意不過是件小事,可偏偏就是這小事,要了他堂堂侯爺的半條命!
他見李崇晦這般反應,只當他是心虛理虧了,更是氣結,卻又無可奈何,只得恨恨地轉過身去,心中暗罵:不過是個敗軍之將,階下之囚!
夜幕降臨,獄中愈發陰森冷寂。
程遠韜輾轉反側,難以入眠,盤算著自家的靠山何時才能發力,救自己出去。
突然,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程遠韜警覺地抬頭,只見數盞燈籠照亮了幽暗的通道。
為首之人,一身深緋色公服袍衫,腰間金帶十一銙。
大理寺少卿竟親自帶著幾名獄吏走了過來,徑直停在了李崇晦的囚室門前。
程遠韜連忙坐起身,扒著柵欄向外望去。
“崇晦兄,委屈了。”少卿態度頗為客氣,拿著鑰匙親自上前,打開了牢門。
李崇晦似乎早有預料,神色平靜地站起身,對少卿微微頷首:“有勞少卿。”
至于鐐銬?他根本未曾戴上。
他與大理寺少卿低聲交談了幾句,聲音太低,程遠韜聽不真切,只清楚聽到最后一句話:“宮中已有旨意,可隨下官出去了”。
李崇晦便跟在大理寺少卿身后,在眾人的簇擁下,向著獄外走去,自始至終未曾回頭再看程遠韜一眼。
腳步聲漸行漸遠,最終消失在獄道盡頭。
程遠韜扒著冰冷的柵欄,目瞪口呆,他就這么……出去了?
他難以置信,又極為羨慕。
同樣是下獄,李崇晦可是被陛下大罵無能,革職查辦、投入臺獄的重犯,竟能勞動大理寺少卿,深更半夜親自前來禮送。
這就是背后有真正靠山維護的好處啊,即便落了難,也能如此迅速地東山再起。
隴西李氏甚至還不是五姓七望中最強的。
這就是權勢的力量。
程遠韜心中頓時火熱起來,李崇晦能出去,他肯定也能,他攀上的貴人,比李崇晦的靠山只強不弱!
他如此安慰著自己,重新坐回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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